凌飞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原本谢雄理应活不过当晚,却被那半路杀出的玄右使保住了半条命;原本应该借此机会控制住各大门派,但又出于种种原因让他们离开了骁武门;镜璧剑出世的消息倒是出人意料,却又在当晚就无端失窃,简直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白灵瑄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每当他沉默不语或笑得春风和煦的时候,内心往往是愤怒而不满的,他并不会大发雷霆来宣泄怒火,但作出的惩戒必然是不留余地的。灵霄的死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短暂的沉寂过后,凌飞发出悠悠一叹,带着几许怅惋向车外之人问道:“什么人做的?”
白灵瑄道:“属下目前还不敢断定,但的确有几个人比较可疑。”
凌飞道:“说。”
白灵瑄道:“燕毓麟,聂浪,这两个人嫌疑最大。属下以为,这个燕毓麟固然可疑,但若无人从旁协助,他一个人恐怕也无法轻易得手。而且属下发现这两人近日频繁走动,聂浪更不惜派出其右使,硬是以其独门秘术,化解了盟主所中之毒。”
“哦?”凌飞被他最后这句话勾起了兴趣,拂开车帘,在几名侍女的服侍下缓缓走出车外。
轻柔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与对面之人那阴沉的气息截然相反,一袭质地上乘的丝绣月白袍,腰间悬着价值不菲的天山冰玉坠,青丝宛如墨绸拂动,在耳后戴一支鸾凤造型的单边发饰,每一分、每一寸都彰显出王侯贵族至高无上的奢华。容貌自不必说,年轻俊朗,又在极端养尊处优的环境下长成,仿佛一块天然美玉,即使不经雕琢也完美无瑕。
白灵瑄在他盛气凌人的气魄和意气飞扬的注视下,不经意将头压低了三分,眼神却紧张的轻颤。
凌飞信步走到他面前,脸上并未显露丝毫情绪,悠悠道:“劫帝教何曾有过此等奇门秘术?本公子为何从未听说过?”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白灵瑄也不敢妄下断言,如实交代道:“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他们不许外人围观,那个玄右使更是神秘莫测,其武功之高想来少主也有所耳闻,怕是不在我等任何一人之下。”
凌飞若有所思的微笑着:“有点意思……此人到底什么来历?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就高达如此境界,甚至远超其教主之上?去给我查查他的底细,此人师出何门?又为何甘愿屈于聂浪之下,做他的下臣?”
白灵瑄立即应道:“是,属下立即派人去查。”
凌飞沉吟道:“还有那个什么奇门秘术,说得神乎其神,可疑得很,也去给我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据我所知,这世上唯有一种武功可以达到如此境界,但又绝不可能……”
白灵瑄道:“是,属下定不负使命。”
凌飞道:“镜璧剑一定还在谢家,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探出个究竟来。”
白灵瑄道:“属下遵命!”末了又迟疑半晌,似有些忧惧的缓缓开口:“那个……少主,属下的身份可能暴露了,至少有一人可能已识破属下身份。”
凌飞道:“姓燕的?”
白灵瑄道:“是,他认出了属下的指环。这小子,他竟然随身揣着阿奴的那枚指环,正巧被紫御骑的温若瑜翻了出来,温若瑜一眼就看出那指环与属下的这枚一模一样。”
凌飞意有所指的冷笑一声:“吟奴啊吟奴,真是坏事……”
白灵瑄道:“阿奴已经彻底爱上了那小子,恐怕她是靠不住了。”
凌飞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白灵瑄道:“是,但如今那姓燕的既已识破属下身份,属下担心……这件事,想必聂浪他们很可能也已经……”
凌飞不觉眉心一紧,无意中攥起了拳,喃喃道:“这个燕毓麟,倒真是个祸患……”
白灵瑄见他有心除去此人,更伺机煽风点火,借此大做文章:“可不是么!之前阿奴屡战屡败,就是因为此人。而且少主您知道么,谢盟主竟也看重此人,更有意把女儿嫁给他,如此一来,只怕会成为少主您的阻碍,属下愿替您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凌飞微一抬手予以否决,思忖着道:“先别心急。”
白灵瑄一怔,对此万分不解:“少主难道不打算铲除此人?此人现下刚好孤身在外,正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凌飞沉吟道:“对于这个人,我自有打算。”
白灵瑄如今杀人心切,难免有些急不可耐,为此据理力争:“可是,他知道的太多,属下实在担心他接下来……”
凌飞一口将他打断:“除是一定要除,但在这之前,本公子还有些话需要从他口中得知,所以你得给我抓活口。”
白灵瑄还想说什么,但主子既已发话,自己只得俯首称是,不敢妄议:“还有一件事,昨夜安排行刺的女子在今日暴毙,死因竟是中毒,想来谢家人不会轻易对她下杀手,定会留着她慢慢拷问,却不知这件事又是谁做的?”
凌飞道:“她一死,最得利的人不是你么?倒省的你亲自动手。”
白灵瑄道:“话虽如此,但对方行动如此反常,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属下只怕,这件事另有阴谋。”
“阴谋?”凌飞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似乎已经猜到此事是谁做的手脚:“这明显是个圈套,至少在‘那人’看来,除去此女会令潜伏在骁武门的‘神秘人’露出马脚。但这也不过是他自做聪明,其实反而帮了你一把,只要你不自乱阵脚,他也不能无凭无据嫁祸到你头上。”
白灵瑄道:“少主英明!”
凌飞道:“你此次失手,想要再扳回一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倒不如直接把矛盾引到聂浪他们身上,让他们自己窝里斗,等那帮人消磨得差不多了,你再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灵瑄那双深邃的眼瞳在夜色中灼灼发亮,对他深深一拱手:“属下明白!”
凌飞不再多言,转身走进车厢,倏忽之间,马车在一片苍雾中绝尘而去。
天地间恍然幽寂,仿佛只留得那黑衣人形单影只,白灵瑄再次挺直腰杆,久久的仰望天际,不觉间已是满目萧然,一声深沉的叹息溢出唇角,落寞的背影被黑夜衬的愈加孤寂……
另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同样杀机四伏的荒郊野外。
天歧城郊外夜雨连绵,一道轻灵的身影如飞燕般穿透雨幕,在长夜中一掠而逝。
在他身后五十步开外,时隐时现的晃过一个人影,此人行动极轻,凭借着夜色和雨声掩盖行踪,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较于前者,轻功似乎更胜一筹。
亦不知行了多少里地,前方的黑衣人倏然停下,背着身子,对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隔空喊了一句:“阁下跟了在下一路了,不妨现身一叙!”
追踪者并不意外自己暴露行踪,几步自半空中轻缓飘落,轻的仿若一片羽毛,边上前边道:“大半夜的,白公子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去哪?”话音犹自带着三分薄笑,却依然不减话语中轻慢嘲讽的态度。
白灵瑄回身而视,紧盯着他那张做梦都忘不掉的面孔,眉峰一敛,眸光忽冷:“燕少侠,你跟踪在下这么远,到底意欲何为?难道想要加害在下不成?”
纹蝶不由轻笑:“呵,果真长了一张好嘴,难道不是你刻意引我来此?想要加害我么?”
白灵瑄凝眉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说话……”
“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纹蝶将他那习惯性的后半句话替他说了出来,口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不耐烦道:“行了,我懒得跟你费口舌,这里不是骁武门,也没人愿意看你那副虚伪的嘴脸,不如把话挑明了吧!反正今夜,我们两个……”忽然抬起手竖起两指,又缓缓扳回一指,意有所指的比划着:“只能活一个。”
放出狠话的同时,瞧着他的眼神依旧在笑,只是笑得有几分阴险,甚至有几分冷酷。
简短几个字清晰的传入耳中,白灵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嘴角牵起一线诡谲的弧度,发出一声短促而阴森的冷笑:“很好,既然你话已至此,也省的我绞尽脑汁去想怎么除掉你。”
“那就……”纹蝶竟还谦谦有礼的打了个手势:“赐教吧。”
他前一瞬还在悠悠笑谈,下一瞬手中的剑已青芒现世,身影一个骤闪,已出其不意的杀至对手眼前。
白灵瑄临危不乱,身形急遽向后漂移,牵制住对方的剑,倏然一拧身,避开他一计凶狠的必杀招,让寒凌剑一剑刺了个空。
此人身法堪称精妙,纹蝶心下大动,赞叹之声脱口而出:“好身法!”
燕氏的燕游无踪剑法之快,这是满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其招式飘忽灵动又锐不可挡,令人猝不及防,也是众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