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拔之力,让意识昏沉的纹蝶一声嘶叫,脑袋瞬间清醒了三分,朦胧中依稀感觉他正在帮自己清除淤血,下一刻,却又因剧痛来袭,再度昏迷过去。
未久,伤口算是清理的差不多了,玄雀当机立断倒出瓶中的解药,一股脑全塞进他口中。
漫长的等待中,玄雀忐忑不安的看着身侧之人昏睡中那张近乎雪白甚至泛青的脸,几撮碎发垂落在眼尾,抬手拂去那凌乱的发,目光扫过眼尾那枚轻浅的印记,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并不是刺青,也不是什么胎记,霎时眸光一闪,莫非……
一抹奇异的想法悄然而生,半晌却又被自我颠覆,只因这蝴蝶状的印记与自己身上那诡异的暗纹完全不同,一时间茫无头绪,自认或许是多心了。
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下,不禁想到他曾经在魔教洞窟中,在自己中毒昏迷之时,也曾这般守护自己,又想到他曾为自己做的种种,一时感慨万千,不仅有感激,更有种难以说清的惺惺相惜之意,早已超脱了兄弟之情,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描述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良久,当纹蝶再次转醒,脸色已不复方才那般青白得毫无生气,伤口的紫黑也已淡化,身上也只是不碍事的皮外伤,又因自身内力深厚,伤愈速度本就异于常人。定了定神,看清玄雀正陪在身边,按着伤口微微直起身子,有气无力好似埋怨的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玄雀暗中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容渐渐舒展开来:“你总算醒过来了。”
纹蝶道:“多久了?”
玄雀道:“还好,不算太久。”
纹蝶心道那就好,定了定神又对他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骁武门给盟主解毒。”
玄雀不说话,反倒把空瓶子伸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向下倾斜,瓶内空无一物,看着他明显脸色异变,微笑着一挑眉稍:“都在你肚子里了。”
“什么?”纹蝶感到一阵急火攻心,气得心口疼上加疼,忍不住责备道:“你真是我哥……我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容易么,你怎么能……”
玄雀见他情绪异常激动,急忙稳住他,不再拿他打趣:“别急,听我说,盟主的毒已经解了,现在他已无性命之忧了。”
“解了?”纹蝶听的一头雾水,错愕的神情延迟了片刻:“怎么解的?”
玄雀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告诉你,总之盟主现已无碍,你大可放心。倒是你,一声不响就行动,一个人去对付那白灵瑄,若是我来晚了一步,你如何脱困?”
纹蝶道:“只有让他感觉稳操胜券,才能让他亲口吐出他的秘密。”
玄雀道:“话虽如此,可你如此冒险,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否有命活到揭穿他的阴谋?其实你早就怀疑白灵瑄此人来路不正,当日在谢家也有意暗示我盯紧盟主身边的人,你一定也已料到他对你起了杀心,却还敢这般不要命的逞一时孤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全指着命大?”
纹蝶被他骂的一句话不敢还嘴,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你别凶我了。”
玄雀此时当真有几分恼怒,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淬毒的短箭,语气也加重了三分:“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他今日刺杀你不成,他日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取你性命,你能防得了几时?”
纹蝶道:“用不了太久。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他跟魔教有关,因为他有一枚和吟奴一摸一样的戒指,后来谢家接连发生的事,都跟魔教,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我此次出行,名义上是替盟主寻解药,其实就是为了去求证此事,果不其然,一切当真如我所料。”
玄雀道:“你既已知晓全部,又为何还要单独行动?”
纹蝶道:“我本来是想先把解药送回来,然后当着盟主的面揭发他的,谁知道半路遇上他偷偷外出,就想趁此机会抓他个现行。”
玄雀道:“结果呢?反被伏击了吧?”
纹蝶讪讪道:“那是意外,意外。”
玄雀轻轻一叹,深知这小子鬼话连篇,尤其是歪理一套一套的,自己懒得与他争论,所幸今夜只是虚惊一场:“现在看来,他显然不会让你活着回到骁武门。”
纹蝶顺口接道:“可他显然也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玄右使,打乱了他全部计划。”此刻注视着他的脸,依旧那么养眼,只是感觉缺了点什么,看上去别提多别扭了:“话说,你的面具呢?”
玄雀道:“那东西,往后不再需要了。如今我既已知晓身世,自然不需再以假面示人。”
“这么说……”纹蝶忽然发现在自己离开的这些天谢家发生了不少故事:“这么说你见到镜璧剑了?”
玄雀道:“不错,这件事以后慢慢告诉你,你现在身体尚未恢复,养伤要紧,别想其他的。”
纹蝶强颜一笑,感觉自己在这位玄右使面前,果真是什么狼狈的惨状都被他看到了,但不管怎么说,能帮他找回记忆,遭这点罪委实不算什么,更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玄雀扶着他肩头,眸光盈满真挚和感激:“不管怎么说,我能恢复记忆,真的要多谢你。”
纹蝶轻轻一笑,这一刻忽然感觉摘下面具的他,丝毫不复以往那种冷冽气场,凭空多了许多亲和力,感觉这面具简直就像是个封印,让他本人前后差别太大。却不知,他此刻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并非因为单纯的感激。
而是因为玄雀如今已然唤醒镜璧剑,得知自己是镜璧剑的主人,又因他与冰凛的渊源,源于两把剑的亲密关系,更让他二人的关系在无形间更近了一步。
纹蝶显然猜不透这些,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眼神隐透深意,实在怪异得很,表情忽然就有些不自然起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玄雀的确正盯着他,少时,眉宇间染上寡淡的笑意,却对他的疑惑不作解释。
纹蝶感觉更加奇怪,心里顿时一阵冷飕飕的,加上他此刻本就倚靠在草堆上,衣襟还半敞开露着大半个身子,脑子里猛的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握紧衣襟坐直身子,又不自觉的挪开一点,一脸郑重其事的道:“我可告诉你啊!小爷没有特殊癖好,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玄雀对他这反常的思路很是无语,看来伤是真不疼了,又开始满嘴放炮胡扯一通,无可奈何的撑起额角:“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纹蝶道:“你今天怎么了?特别不正常。”
“有么?”玄雀淡淡一问,见他一个劲直点头,唇畔浮起一道几不可察的浅弧:“一两句话说不完,往后你就会明白了。”
纹蝶听得更糊涂了,更加感到他在故弄玄虚:“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吧,省的我还提心吊胆。”
“你啊……”玄雀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实在没办法跟这人正常沟通,只能结束这无聊的对话:“此地还不安全,我们先回去再说。”
夜深,急骤的雨打湿了屋檐,如珠帘般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书房内,一盏微弱的烛光将两道身影拉得纤长,一人膝跪在地,身上显然还带着伤,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此刻正极力忍痛,向对面之人汇报不久前发生的事。
另一人背对他站着,挺直的身影裹藏在华美锦衣下,但隐约看得出身形已因愤怒而轻颤,待到听完身后之人的汇报,猛的转过身一脸震怒的瞪向他,一身狂暴的戾气,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儿灵瑄公子斯文儒雅的气度。
跪地之人俯首道:“是属下办事不力,但凭殿主责罚!”
白灵瑄怒斥道:“统统都是酒囊饭袋!几十个人连一个重伤之人都抓不住!”
下属显然恐慌得很,局促的喘息声混乱沉重,致使声音都颤抖不稳:“本来势必能将此人拿下,谁知那半路杀出的高人把兄弟们耍的团团转……”
“什么高人!”白灵瑄一声怒喝,眸底的凶光如火焰窜起:“少在这长他人志气!摘了面具就认不出来了?”
“难道此人是……”下属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叫出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号:“玄右使!”
“除了他还有谁!”白灵瑄恨的咬牙切齿:“那年纪,那身量,那武功,还能在关键时刻对他施以援手的,江湖中符合这几条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动动脑子想想不就明白了?一个个的,都不带脑子办事!”
下属被他骂得心服口服:“殿主英明!是小人眼拙,没认清玄右使的……”
“行了!”白灵瑄不耐烦的将他打断:“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再说当时就那么一晃,看不清也怪不得你们。”
下属如获大赦,深深叩首:“多谢殿主大恩……”
“少他妈在这拍马屁!”白灵瑄实在看不下去,一声粗暴的谩骂被逼出口,隐藏在广袖中的那只手攥的生生作响,嘶声道:“这个玄雀,凭着好好的右护法不当,屡次三番坏我好事!看来我是留不得他了!”
下属连忙请命:“属下这就带人去杀了玄右使!为殿主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