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相见,纹蝶感觉眼前的她和以往大不相同,身上少了几分昔日耀眼的光华,却多了几分浓情的柔媚,明眸如波浅含泪水,眼底深处尽是担忧和心疼,那样子着实有些触动心弦:“别担心。对了,这是哪里?”
吟奴道:“还在地宫中。”
纹蝶忽然想到一人,激动的坐直身子:“玄雀,玄雀呢!”
吟奴急忙稳住他道:“他没事,我把他带出来了。”
“那就好……”纹蝶这才深深松了口气,缓缓向后倚下:“多谢。”
吟奴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纹蝶道:“你救了玄雀,这比救了我的命还重要,总之……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我知道……”吟奴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幽幽道:“原本介于夜雨她们的死,我并不想救他,但我知道他对你至关重要,倘若我只救你不救他,你必然不会原谅我……”
纹蝶何尝不知她为自己做出了太多牺牲,低垂着眼帘一语不发,下嘴唇被他咬的发白,这一刻,任他再能说会道也终究无法诉尽心中的感激。
吟奴道:“你不用担心,他已经醒过来了,就在隔壁调息,用不用我去把他叫过来?”
纹蝶道:“不必,等一会儿我自己过去找他吧。”
吟奴道:“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对了,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看伤口很窄却很深,倒像是被你自己的剑刺伤的。”
纹蝶似乎不太想把那件事告诉她,淡淡的以一言蔽之:“这是个意外。”
吟奴也没过多打探:“还好我见你其他地方没有外伤,腿上的伤也已经帮你处理过了。”
纹蝶愣了愣,表情明显有些尴尬:“多,多谢……你这段时间去哪了,过的还好么?”
吟奴道:“不是太好……离开劫帝教的那天清晨,遇到了赤焰堂的几个小人。”
纹蝶一惊,下意识呼道:“丁启恺?”
吟奴道:“就是他。”
“果然是你……”纹蝶沉声一叹,看来一切果真如聂浪的推断,那姓丁的死因不简单。
吟奴忽然就情绪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别说弄死他了,我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纹蝶见她反应激烈,感觉事情别有内情:“到底怎么回事?”
吟奴将那日在山下路遇丁启恺一行六人的事告诉了他,直到说到那恶贼不但凌辱自己,甚至要轻薄自己,总算见他沉不住气了,脸色变得那叫一个难看:“所以说,你还觉得他死的无辜么?”
纹蝶沉着脸不说话,半晌,眼中燃烧的怒火渐渐熄灭,最终变成了愧疚,变成了悔恨,变成了深深的自责:“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下山,至少该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吟奴情难自禁的流着泪,泣诉道:“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你能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帮我杀尽那帮恶徒,把我……”哭声愈渐加重,最终淹没了后面的话。
纹蝶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心里疼得说不出话:“都是我的错。”
吟奴当即泪如雨下,那个怀抱,是她盼了多久而终不得的温存:“纹蝶,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良久,纹蝶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的看着她,这一刻,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自己终究是放不下对她的牵挂,如果真的此生不再相见,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将这一份深怀罪恶的爱恋冲淡,然而她却再一次出现,那颗好不容易封藏的心,终究还是要被重新点燃:“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吟奴道:“只要还能再次回到你身边,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纹蝶道:“你当日武功尽失,是谁救了你?”
吟奴道:“少主。他杀了那五人,让我去把那姓丁的恶贼手脚砍断,眼睛挖出来。”
纹蝶轻轻点点头,眼神冷得结冰,但丝毫没有责怪,反而感觉大快人心:“做得好。”
吟奴道:“你不怪我了?”
纹蝶道:“换了我,我只怕比你更狠。”
吟奴感到一丝安慰,把头深埋在他的胸口,嘤嘤低诉:“后来,我就跟少主回西境了,这段日子一直在休养,是宫主可怜我,不惜损耗内力,帮我恢复了武功。”
尽管她说得平静,纹蝶也能体会到她所承受的痛苦,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全因自己而起,心疼自不必说,更多的还是歉疚,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却没想过这样一来只会让彼此越陷越深。
吟奴道:“可我这段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总想着早些康复,早些回来找你,每天度日如年的煎熬,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纹蝶道:“当然,你想怎么补偿,我都答应你。”
吟奴嫣然一笑,抬起头,含情脉脉的望向他:“这会儿倒是什么都肯答应了?不怕我再要求你跟我回去?”
纹蝶眉间闪过一丝忧虑,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否定,却无法再像当初那般决绝的说出口,沉默了半晌过后,正色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两个都不要卷入这场是非。”
吟奴当然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从不奢望他能答应,但如今他的态度转变已足够令自己心满意足:“看把你纠结的,我又没说非要你跟我走。”
纹蝶道:“你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吟奴道:“人家想见你了,这理由还不行么?”
纹蝶低眉浅浅的一笑,笑容也透着一丝甜蜜:“行……”
吟奴在他鼻尖轻轻捏了一把:“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
纹蝶轻叹道:“忘是忘不掉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吟奴嫣然一笑,抬眸凝视着他,他的眼波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流露出的真情自也是显而易见,忽然情不自禁仰起头,向他唇边靠了过去。
纹蝶知道她想做什么,心跳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一下,或许出于内心意愿,他不会躲避,但出于理性的思考和对凉婵的责任,他就不能放任自己随心所欲,一错再错下去,彼此嘴唇贴近的一瞬间,不经意撇了下头。
吟奴遭到他的回拒,不如意的推了他一把,嘟起樱唇满含幽怨的道:“还说呢!分明就是把人家给忘了!”
“不是这样的!吟奴,我……”纹蝶慌忙解释起来,然而半晌却支支吾吾语不成句,最终只能选择闭上嘴巴,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几分。
吟奴瞧他那纠结的模样活像个害羞的大姑娘,忍不住破颜一笑:“你瞧你!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别搞的跟本姑娘要强迫你似的!羞羞答答的不像个男人!”
纹蝶只能苦笑,却不敢再跟她继续这话题,立马将话锋引向别处:“那个,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困在密道里面?”
吟奴道:“我自然清楚白灵瑄的全盘计划,他故意引你们走了一条死路,其实出口的机关根本不在那里,而是在你们经过的某个地方,你们急于追踪,自然会忽略这点,所以他就在另一侧纵火,封住你们的退路,将你们活活困死在里面!”
纹蝶道:“那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吟奴道:“笨呀!就不能从密道外部打开机关么?”看着他明显愣住,好像也在自嘲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反应不过来,伸指一戳他脑门:“我看你呀,就是被烟熏糊涂了!要不是本姑娘生死关头救你一命,你和你那只黑孔雀,早就双双去见阎王了!”
纹蝶被她骂得心服口服,乖巧的连连点头称是,半晌又道:“这样也好,至少让白灵瑄以为我俩已经死了,倒为我们省了不少事儿。”
吟奴并不否认这一点,俏皮的嗯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纹蝶这才问出重点:“凉婵被他藏在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吟奴道:“我知道啊,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让你找到她,两个人双宿双飞么?总之,我只能告诉你她就在这地宫深处,要找你自己去找,我可不帮你找寻你的女人!”说罢,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不悦的别过脸去,大有一种“本小姐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可不要贪得无厌”的意思。
纹蝶这个霸道的小阎王在这位娇蛮的小仙女面前,可谓是不敢怒不敢言,低声下气的生怕惹毛了她:“我自然是自己去找,哪敢劳烦你……”
吟奴幽幽道:“唉,真是好心没好报,人家为了救你都不得已当了叛徒,而你呢,非但不领情,还得寸进尺!让我帮你去救我的情敌!”
纹蝶当真是哑口无言,这要求看似是有些过分,但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求助于她,于是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我怎么会不领情,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那么……”吟奴眸光流转又倒进他怀里,把半边脸凑过去,指尖轻轻在颊间点了两下,其暗示再明显不过:“你还不表示一下?”
纹蝶怔了怔,果然……还是逃不开这套路:“吟奴,你别闹。”
吟奴道:“我才没有跟你闹呢!”
纹蝶表情满是纠结,忽然直起腰杆故意吓唬她:“你再这样,小心我真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