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蝶丝毫不在乎他话里的嘲讽,答得理所当然:“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况且……这似乎也不是阁下看戏的重点吧。”
凌飞一笑道:“也对,这些都是你的私事,小可的确不便过问,失礼了。”说罢,也不再理会花吟奴那叛变之徒,越过他二人径自向盟主的方向走去。
吟奴直到他走远后才怯怯的看向他的背影,至此仍被纹蝶搂在怀里,心中充满慰藉,身体却还是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纹蝶目光亦追随着凌飞的身影,少时,放开怀抱中的人,温柔的看着她道:“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凌飞一路从容走来,举目之间顾盼神飞,朗声道:“敢问,方才进行到哪了?”
谢雄目视这位传闻中的神殿少主步步及近,沉声道:“阁下晚来了一步,好戏已经收场了。”
凌飞心下暗讽:好戏不是才刚刚开场?当即对着这位武林盟主温文尔雅的施了个礼:“中原武林群龙之首谢盟主,小可凌飞,这厢有礼了。”
谢雄明知站在面前这个看似谦和优雅的贵公子就是魔教少主,就是搅乱中原武林,指使白灵瑄潜伏在自己身边多年以至于叛变谋逆的罪魁祸首,却无法当场将他就地正法,只能暂时忍下这股怒火:“阁下如果存心来搅局,就休怪谢某人不招待了。”
凌飞大笑道:“谢盟主这是哪儿的话,小可不远千里而来,不求能在贵府喝上一盏热茶,总不至于刚来就被下逐客令吧。”
谢雄冷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阁下自行离去,莫要逼得我等出手,那可就不好看了。”
凌飞含笑反问:“谢盟主,这就是贵派的待客之道么?”
谢雄犹未置声,聂浪却忽然开口道:“凌公子可不要不识抬举。”
眼下他与盟主虽因白灵瑄和盗剑一事生出嫌隙,但当面临共同的敌人,还是会同仇敌忾,以大局为先。
凌飞冷笑道:“聂教主啊聂教主,你这样说话可就太没意思了。”
又一人忽然道:“有必要惺惺作态么?你若听不懂人话,那就只好以武力见真章了。”
这句话说得毫不留情,凌飞看向说话之人,灼烈的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凝滞了好一阵子,而后渐渐的流露出一丝疑惑,一丝怪异,恍惚间,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心里陡然而生。
旁边的人也都惊愕不已,想不到一向沉静寡言的玄右使,堵起人来竟这么直接,这么犀利,让人听来直在心底大呼痛快!
凌飞已然有几分羞恼,面上却掩饰的不露破绽:“你是谁,区区一个座下护法也敢对本公子这样讲话。”
玄雀道:“怎么?六年不见,不记得了么?阿飞。”
凌飞彻底怔住,阿飞这个称呼,放眼整个西境,除了母亲和魔教的前辈,无人胆敢当面叫出口,就连那降临国的君主都要敬自己三分,而他区区一个玄右使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称呼的?一瞬间,震愕的目光渐渐转为不安,甚至透出几许惶恐,盯着他那张淡薄清隽的脸,迟疑道:“你……你究竟是谁……”
玄雀道:“论辈分,你恐怕还得称我一声,师尊。”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禁在心底发问,这位玄右使莫不是疯了?
凌飞怔了半晌,回忆起六年前,那个曾与高人前辈一同来神殿见母亲的少年,母亲称那位前辈为师尊,而那个少年也就是眼前这个男子,正是那位前辈唯一的关门弟子,论起来,这一声”师尊“的确称得上。
玄雀瞧着他的表情变化,不难看出他已经记起了往事:“想起来了么?”
凌飞惊叹道:“竟然是你……可你不是早在六年前,就已在那场大火中丧命,怎么会……”
玄雀道:“很可惜,让你们母子失望了。”
凌飞不由得脚底一个踉跄,堪堪站稳,犹自难以置信的道:“你竟然没死,还投靠了中原武林!做了劫帝教的走狗!对得起师门的列祖列宗么!”
“放肆!”玄雀一声怒喝下去,何止是他,全场都噤若寒蝉。
凌飞深知这位玄右使,亦或“师尊”,深得魔教高人的真传,将本门两大至高武学练得炉火纯青,自己断然不敢与他公然较量,只好认栽,缓缓道:“算你有种……你等着,这笔帐我们来日再算!”一拂袖转身即走,然而不出几步,却被人横身拦下。
“慢着!”纹蝶挡住他的去路:“这里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凌飞骤然看向他,阴沉的眸底射出一道犀利的精光,自己纵然畏惧那玄右使,却全然不怕他:“你想怎么样?”
纹蝶道:“你挟持凉婵,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凌飞不屑道:“真是可笑,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吃着碗里的,还不忘惦记着锅里的,简直厚颜无耻!”言语间,已趁其不备先发制人,凝聚十成功力的一掌骤然出手。
纹蝶一掌迎上,双掌相接气势浩荡,但见一阵激烈的气流盘旋升空,满天落叶纷飞,草木尽毁,威力之大,竟让周围人都不得已被震退数步。
一番内力的较量下,凌飞自知内功不及对方深厚,被迫连退了数步,不得不承认仙缱派的武学果真不容小觑。
纹蝶把握时机,再次向他发起进攻,却在眼看就要击中对方的一瞬间被人喝止,然而发出去的掌力根本来不及撤回,强行撤掌只会自伤心脉。
“纹蝶!”玄雀一跃上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接下了这一掌,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这一掌之力,而后将他拉至一旁,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不可。”
“为什么!”纹蝶用力甩开他的手,明知眼下是杀了凌飞的最佳时机,奈何他始终不许自己对此人出手,具体原因却又始终不肯说明。
或许在外人眼里,玄雀与凌飞同门同宗,即使所处的立场不同,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纹蝶杀了自己后辈,但纹蝶却深知他必然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玄雀道:“让他走。”
纹蝶见他态度坚决,不容抗拒,更是难以理解,疾声道:“你这是放虎归山啊!”
玄雀道:“他不可能一个人来赴会,必然留了后手,前方情势不明,你只能,也必须忍过这一回。”不等他质疑,转向凌飞,声色俱厉的吐出一个字:“滚。”
凌飞自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笔帐暂且记在心里,日后势必要他二人付出代价,当下一语不发,携四名手下速速离去,轿子升空,一瞬间飘逝于众人视线尽头。
待到几人离去后,小梳快步奔向玄雀,抓起他的衣袖急匆匆追问:“玄雀!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不是说你是段家堡的少主,怎么又成了魔教少主的宗师?”
什么!所有人震愕不已,无疑是惊异于她那一句“段家堡少主”,相互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将视线交叠在段祈锋身上,若玄右使是段家堡少主,那段统领又是何人?
谢雄怒喝道:“小梳!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爹,我……”小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解释,自己此刻也是满肚子疑问,必须向当事人问个清楚:“玄雀!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啊!”
玄雀深深一叹,自知事到如今,也该把一切真相公诸于世了,遂向她全盘托出:“我除了是段家堡之子以外,还曾拜于魔教高人门下,论辈分,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凌飞的师叔公了……六年前,我随家师一同前往神殿拜访神殿宫主,因为一些事情没谈拢,遭到神殿的追杀,也就是凌飞口中的,我本该在大火中丧生。后来我被教主所救,侥幸活了下来,却失去了记忆,直到前几日才慢慢想起,当时我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你,唯独隐瞒了我的师承。”
全场静默了很久,过了半晌谢雄才回过神来,思忖着他的话,缓缓道:“玄右使说自己是段家堡之子,此事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聂浪道:“他的确是。”
厉星痕附和道:“不错,他才是段家堡第三代一脉单传的独子。”
谢雄一指身后的段祈锋,厉声质问:“那我儿祈锋,诸位又将他置于何地!”
段祈锋眼神凝重的看着脚下,似乎也在琢磨此事的疑点,显得有几分慌乱不安。
玄雀向他迎面走了过去,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问道:“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成为段祈锋的么?”
段祈锋已然有些心虚:“我……”
玄雀道:“看来你不曾忘记,当年,父亲将我送走,却把你领进门,那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段祈锋内心纠结了半晌,最终无言以对,深深垂下头:“对不起,表哥,我不是存心要夺走你的一切,只因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