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衣少年躲在门外暗中窥听,窥听着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直到此刻,忍不住讥诮地冷笑一声。
王老板心神一惊,脸色突变,轻斥道:“谁!”
他的话音未落,薛葶已骤然出手,挥出独门暗器凤凰金翎,但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耀,如漫天花雨,穿透窗扉,暴射而去。
凤凰金翎一出手,敌方已然无处可逃,想必已身中暗器,命丧当场。
正在王老板放松警惕和薛葶得意之时,哪知倏然间,一条黑色身影破门而入,闪现在两人眼前,令两人深感惊异。
凤凰金翎是何等威力,江湖中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然而此刻,那人影闪身而入,两人甚至未看清他是何时进门的,却见他双指夹住三片金刃,随手轻慢地抛在地上,完全不把凤凰金翎的主人放在眼里。
薛葶向来恃宠而骄,此番岂容他人这般羞辱,脸色瞬间骤变,双手紧握成拳,眼底隐透怒光瞪向来人,却发觉此人比自己更加傲慢,傲慢中又带着一股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痞气,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清秀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形,白净的皮肤,甚至有几分书生气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习武之人,然而却能徒手接住凤凰金翎,江湖上有这等本事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何况此人又是如此年轻,若非亲眼所见,自己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和承认的。
王老板也在端详这少年,见他面如皓玉,剑眉星眸,生得倒是俊朗,一双明澈的眼眸常含笑意,透出几分轻佻,几分玩味,轻漫和洒脱之意,而与众不同的是,在他右眼眼尾靠近眉梢处,有一蝴蝶形状的刺青,被额角垂落的碎发刻意遮掩。
正待两人迟疑间,少年已信步上前,语带讥诮道:“阁下的神机妙算,看来也不过如此。”
薛葶听来甚是不悦,一双修眉微微拢起,纵是王老板对自己也得敬重三分,这小子又是何许人也,竟如此嚣张放肆,全然不给他薛二公子面子,当下脸色愈加阴沉,厉斥道:“你是何人!”
少年道:“来帮你的人。”
王老板闻言纵声大笑起来,嘲讽道:“好小子,你好大的口气,不如先报上大名,让我等见识见识。”
少年对他的冷嘲热讽全然不以为意,悠然道:“在下不过无名小卒,王老板叫我纹蝶就好。”
薛葶唇角微扬,冷笑道:“好个无名小卒,竟能在瞬息之间接住我的凤凰金翎,可见你不是一般的无名小卒。”
那自称“纹蝶”的少年轻笑道:“薛二公子过奖了,区区几支金镖而已,不足挂齿。”
此人言语间尽显轻浮,薛葶不觉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正欲动手教训这小子,却被王老板一掌按住肩头,示意自己切莫冲动,这才理了理衣襟坐下,不能失了公子端雅的仪态。
王老板按耐住心中激愤,沉声道:“阁下如此大的口气,想必是有备而来。”
纹蝶道:“方才在门外,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好像是跟降临国嫁公主有关。”说来如此轻巧,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人的密谋全盘听去。
王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沉声道:“我毓秀山庄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纹蝶道:“自然是走进来的。”
王老板不解道:“走进来?”
纹蝶抱臂而立,自说自话,全然不顾及二人脸色:“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请不动,也留不住。”
王老板见此人生性顽劣,目中无人,竟比薛葶还不留情面,不由得火冒三丈,横眉怒目,厉喝道:“来人!来人!”哪知一连喊了数声,门外却无人响应。
纹蝶道:“无须喊了。”
王老板这才意识到此人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庄内手下全部制伏,当真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不由身形一颤,一股寒意自足底悄然而生:“不知阁下擅闯我山庄,偷听我二人密谋,究竟有何用意?”
纹蝶开门见山说道:“你们想要凉婵公主和魔教心法,我可以去帮你们抢过来。”
“你?莫非在说笑不成?”王老板见他说得如此轻巧,面露惊疑之色,纵是自己手下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可此番要面对的却是整个江湖乃至降临国,此人何以如此云淡风轻?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少年终究是太过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懂江湖险恶,更何况是那骇人听闻的降临国。一念之此,又觉得自己不该跟孩子置气,故又端起一庄之主的架子,说教道:“年轻人,不妨回去问问你的长辈,降临国的可怕之处,又岂是你能想象的。”
纹蝶知他话里有话,却懒得与他唇枪舌战,当下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道:”王老板,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王老板见他的态度倒也不似说笑,否则何必无端闯入府宅,抬首凝视此人,一双透澈的眼瞳始终蕴含笑意,却又莫名地透出一股决然,暗中忖道:这小子既然能接住薛葶的独门暗器,想必武功确是在我二人之上,且他能在我毓秀山庄来去自如,光凭这点就已不容小觑。一念至此,敛容道:“既然如此,你不妨且先说说你的计划。”
纹蝶道:“等着。”
王老板不解道:“等着?等着是为何意?”
纹蝶道:“据我所知,不出三日,降临国的送亲队伍就会抵达千遥都城,劫帝教在城郊有一处分舵,聂浪定会选在那里动手。”
王老板阴着脸道:“继续说。”
纹蝶道:“何不等聂浪得手后,再去劫帝教夺人,也能借助聂浪之手除了降临国那些障碍。”
王老板总算是听明白了,却仍有一点想不通,便是不知他这股自信到底从何而来,质疑道:“你莫非以为从聂教主手中夺人,比劫车队要容易?”
纹蝶道:“自然。”
王老板瞠目结舌,感叹这少年狂妄自大不免有些眼高于顶,竟连鼎鼎大名的劫帝教教主都不放在眼中,不知是天真还是愚蠢。
纹蝶道:“三日之内,我必会给你答复。”
王老板是个生意人,自然懂得这是一笔巨额交易,不妨且看看他有何动机:“开出你的条件。”
纹蝶道:“素闻王老板手中有一把名为月晖沉璧的宝剑。”
此剑确是由上乘玉质打造,精美绝伦,虽价值连城,却华而不实,断然无法与魔境心法相提并论,如此交易,此人岂非亏大了?王老板不免稍显诧异。
薛葶一直暗中观察此事,尚感觉事有蹊跷,不合情理,插言道:“莫要着了他的道,他既然自诩有本事得到魔教心法,何须惦记你一把玉剑?既不能杀敌,又不能立威,除了能值区区几百两银子,还有何用,难不成拿在手里观赏么?”
“不错。”王老板心下之意与之不谋而合,拊掌道:“二公子所言甚是有理,此事的确说不过去。”
纹蝶浅笑摇首,气定神闲,曼声道:“那你更该高兴才是,用此剑换取绝世神功,这笔交易你稳赚不亏。”
王老板陷入沉默,一时间实难抉择,细细忖道:此人有条不紊,对答如流,手上确实有两下子,就算失手,送命的也不是自己,自己没有任何损失,如此说来,的确赚了一个大便宜。一念至此,原本的执念已然彻底动摇,当下痛快的答应:“成交。”
薛葶见他倒戈相向,形势扭转,有些坐立难安,俨然有几分沉不住气,移步上前道:“你若真能办成此事,我大可奉上薛家世代相传的凤凰双剑,其威力远比那月晖沉璧强上百倍。”
当年薛家祖辈正是以这双名剑叱咤江湖,而后家道兴旺世代经商显赫至今,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然而纹蝶却不为所动:“只可惜那不是我要的东西。除非……”
薛葶追问道:“除非什么?”
纹蝶道:“除非是薛家的形意剑法。”
“这……”薛葶一时举棋不定,一方面畏于计划败露,一方面惧于此人高深莫测的武功,一方面又不愿将独门剑谱拱手相送,一方面又为绝世武功和称霸武林的诱惑心痒难耐。着实自我挣扎了许久,犹带一丝试探道:“你当真有如此把握?”
纹蝶微一颔首,又故作迟疑道:“可是魔教心法只有一部,我总不能一分为二的交与你们,这可如何是好。”此话一出,却又巧妙的把矛盾引到他们二人身上。
王老板灵机一动,抢着道:“这凉婵公主花容月貌,倾国之姿乃绝世无双,与魔教心法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物,且深得薛二公子倾慕,我不如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薛葶截口道:“然后你就可以独吞魔教心法?”内心不禁暗叹:好一计见风使舵,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么?
王老板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凉婵公主乃霸王的掌上明珠,有她在手,还怕从霸王手上捞不到其他好处么?”
薛葶道:“这等好事,你为何不留着自己享用。”
王老板呵呵一笑,笑得别有用心,理所当然道:“只因我已是这把年纪,都能当凉婵公主的爹了,岂非暴殄天物。”
纹蝶恰时点点头,附和道:“有点道理。”
薛葶满目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想到他这般挑拨离间,心底怒火不打一处来,转眸看向一脸阴险狡猾的王老板,冷哼道:“你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辨,难怪守着万贯家财,却成不了一方霸主。”
“你说什么!”王老板被他一语激怒,羞愤难当,一只藏于袖中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动,目光蕴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戾,心中杀意蠢蠢欲动。
“怎么?你想杀人灭口?”薛葶已然看穿杀机,将手中镶金折扇猛然一收,与之四目相对,战火硝烟在无形间燃起。
纹蝶见两人由起初勾心斗角,相互算计,演变到现在势要拼个你死我活,心中觉得有趣,轻笑道:“有话好说,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你们大可慢慢商量,告辞。”说罢拱手一个大礼,在两人错综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