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本已是怒火中烧,一听更加火冒三丈,拍案乍起,厉喝道:“你!你小子再说一遍!”
小梳冷眼瞅着他,轻蔑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要动手打人不成?”
大汉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怒指着她,威胁道:“你给我等着,有种别出赌局大门!”撂下一句狠话,阔步离去。
可惜他纵有杀人的心,却无动手的胆,只因谁也不敢在张老板的地盘闹事,除非不想活了。
全场的目光都被这桌吸引过来,在万众瞩目下,小梳简直连看都懒得再看那人一眼,兀自将金银珠宝敛入怀中,满眼的珠光宝气,映得她的脸庞愈加容光焕发。
纹蝶此刻也循声而来,一看眼前景象简直惊掉下巴,没想到这位谢大少爷本事果真不是吹的,自己才离开这么一会功夫,回来她就发了财。因自己不擅赌,故此感到大为佩服,惊叹道:“可以啊你!”眼下亦被她勾起了兴趣,当即坐在她身边观战。
小梳难得见他佩服自己,愈加春风满面,得意洋洋,免不了要自吹自擂一番:“怎么样,现在知道本少爷厉害了吧!”抬眸扫视众人,带着几许挑衅的意味,高呼道:“还有人下注么?”
输给她的人全都哭丧着脸,还有谁敢应声,其中一人苦苦叹道:“钱都被你赢光了,还玩个屁呀……”
“就是啊……就是……”众人也合着纷纷叫苦。
不远处,一中年男子懒散的斜靠在卧榻上,约莫五十来岁,臃肿的体态,肥腻的脸盘,一张嘴满口黄牙,一只粗糙的手上盘着一串名贵的佛珠,将局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吩咐身边随从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随从弄清事态返回主子身边,俯着首、哈着腰把情况说明。
“有这等事?”中年男子挑了挑眉,感到不可置信,撑起肥硕的身躯下了塌:“走,看看去。”
此时此刻,小梳正玩得起劲儿,一双透亮的眼睛始终不离台面上的牌点,完全无视周遭人群虎视眈眈的表情,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不成想,纹蝶竟也看得上瘾,竟也受她感染玩得忘乎所以,眼下都迟迟不肯收手,全然没察觉到即将有不祥之事要发生。
又是一局大获全胜,又是百银手到擒来,小梳欣喜若狂,高呼道:“本少爷今日运气爆发,如此下去,恐怕要将半个赌场赢下来送给你!”
这话也只有她敢叫嚣,纹蝶本应制止但此刻已然玩性大起,根本顾不得那些。眼下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麻袋,大少爷一边赢,他一边把金银珠宝往袋子里塞,终于把财物全部兜入袋中,拿在手里一掂量,沉甸甸的几乎拿不动,这才准备卷钱走人。
“收获满满!好了,本少爷今天也玩累了,下次再陪你们玩。”小梳满面红光,不胜其乐,伸个懒腰犹自意兴未尽,转首对纹蝶道:“走,本少爷请你喝酒去。”
两个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携起百两白银就向楼梯走去,哪知方自走出几步,竟被一小厮拦截去路。
拦路小厮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大呼道:“卢二爷,就是他们两个!他们出老千!”
恰时不远处一人扬声道:“胆敢在我卢二爷的眼皮底下撒野,莫不是不想活了!”
这人语调不高不低,气息不紧不慢,充斥着满满的轻蔑之意,引来一阵人群喧哗。
小梳的目光四处搜寻,最终落定于一位自人群中走出的、满身富态的中年男子,低声向纹蝶询问:“这什么人?”
纹蝶冷眼而视,管他何方神圣,根本不屑一顾,随口道:“没见过,不认识。”
身旁一人听来摆出一副嫌弃样貌,讥讽道:“这小子连卢二爷的大名都不知道,当真是井底之蛙。”
小梳傲然睥睨,嗤之以鼻,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看这架势不过就是当地的地头蛇,若是在我们天歧城,我就是那里的龙头老大,又有谁敢得罪我。
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响应道:“是卢二爷,卢二爷来了——”喧嚣中,相继退后,让出一条道路。
卢二爷已在众星捧月之下昂首阔步而来,挺着高耸的肚子,趾高气昂问其随从:“你说的就是这两个小子?”
随从道:“回二爷,就是他们!”
卢二爷轻蔑的看着两人,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外加一个瘦巴巴的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眼中显露鄙视:“你们是什么人?”
纹蝶道:“我们乃江湖人称霸气兄弟,我是小弟王气,这是我大哥。”说着把手伸向小梳示意。
卢二爷居高临下俯视小梳,冷笑道:“那你就是王霸了?”
小梳扬声道:“你才王八呢!”
卢二爷不悦道:“听说你们手脚不干净,敢在风云赌局出老千?”
这分明栽赃诬陷,小梳岂能忍下这口气,当下怒目圆瞪,扬声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可得讲证据的!”
卢二爷不屑道:“证据?你爷爷我的眼睛就是证据。”
小梳反唇相讥:“你那眼睛怕是长到脑袋后面去了。”
卢二爷被她顶撞得颜面尽失,怒视着她厉喝道:“大胆,敢对你爷爷无礼?”
小梳目光斜睨着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这么喜欢自称爷爷,是不是巴不得早点死呀?”
卢二爷脸色骤变,怒骂道:“混帐玩意!来呀,抄家伙,给我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是!”一众手下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
小梳算是看明白了,这卢二爷分明就是想耍无赖,不让自己把凭本事赢的钱带走,所以得动粗,心中甚是气愤,对风云赌局的好印象一落千丈,怒斥道:“你们简直是一群土匪!”
纹蝶置身事外的看着这一切,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却在看热闹,甚至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尤其是大少爷与人吵嘴,简直像看戏一样有趣。
这“玉面阎王”在夜琅城虽有些名声,但见过小阎王庐山真面目的人却寥寥无几,且多数已不在人世,因纹蝶不常出入赌局,并未混个脸熟,这卢二爷显然不认得他,因此也没给他面子,反倒正合他心意,倘若此人曲意逢迎,那才真没意思。
“等一下!”小梳仗着有纹蝶在此丝毫不惧,这帮人就算再多三倍也不值一提,忽然一声大呼喝止这棍棒交加的场面,继而背起手臂施然上前,并往身后一指:“卢二爷是吧,你要教训本少爷,你可知道他是谁?”
卢二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将目光转向纹蝶,语带讥诮道:“哦?敢问阁下究竟何方高人呢?”
纹蝶忽然玩心乍起,故作三分惊惧姿态,畏手畏脚,怯怯低语:“卢二爷,其实,小人就是我家少爷的跟班。”
小梳一惊,回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不知他这又是搞哪一出,怔怔道:“你,你傻了?”
纹蝶不敢正视卢二爷,胆怯道:“其实这都是我家少爷的主意,小人只是听少爷的吩咐办事。”
小梳怒喝道:“你!你什么意思!”
纹蝶低声道:“少爷,他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您就放过小的吧。”
小梳简直被他气得半死,大呼道:“你小子是不是想翻脸不认人!”却见他始终低着头往后退,当真一副胆小怕事的丢脸模样,竟然事不关己袖手旁观,唇角犹挂着那轻慢嘲弄、幸灾乐祸的浅笑,暗道此人怎么保护凉婵的时候命都不顾,到了自己这就成了缩头乌龟,一个劲儿把自己撇干净,简直窝囊,简直可恨,简直令人唾弃。
卢二爷哼哼一笑,心下大为鄙夷,轻蔑之色愈是加重:“你这个跟班实在是不争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见她支支吾吾,手忙脚乱,脸色愈加得意,故作威严的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好好教训他!”
小梳眼珠一转,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转变攻势,高举双手假意求饶:“别!别!卢二爷,您看,这不就是赢了点银子么,您卢二爷是英雄豪杰,自然不会跟我一个黄毛小子计较。大不了,咱们一人退一步,我拿一半,另一半就当作孝敬卢二爷您的。”一番溜须拍马,连吹带捧,哄得他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