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惨遭灭门之灾的消息很快在江湖上流传开来,薛氏兄弟双双死于庇佑城郊外密林,薛家女眷下落不明,府内下人统统被遣散,一夜之间,薛府上下无一活口,整个薛氏从此门第没落,在江湖中烟消云散。
此案引发了轰动武林的轩然大波,无人知晓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无人知晓薛家惨遭谁的毒手,现场被造事者处理得干干净净,未留任何蛛丝马迹,甚至家中摆设未有丝毫变动,仿佛只是全家集体外出未归一般,然而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聂浪站在薛府门庭前,满目萧然望着冷冷清清的院落,偌大的府邸死气沉沉,了无生息,脸色愈渐凝重起来,喟叹道:“能在一夜之间把薛家整个灭门的,同时在城郊杀了薛氏兄弟,把手下赶尽杀绝,在薛府不声不响的把人清空,还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江湖上有几人?”
玄雀寸步不离跟随教主身侧,面对眼前景象,清冷的眸子隐透三分凉薄,沉声道:“就中原武林来看,除了教主和赵公子,属下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聂浪心下暗忖:既然排除劫帝教,那就极大可能是赵公子动的手,弹指之间,风云变色,的确只有夜琅城赵公子有此能力,开口道:“此人在中原武林联盟和降临国两大对立势力的局面下,选择中立,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虽与降临国结姻,也很明显是为了魔教心法,在战事方面不倾向于任何一方,眼下向薛家伸了手,不知是何用意。”目光转而深沉,溢出怅然一叹:“唉,前几日还在这里与长公子薛萓探讨江湖形势,不过短短数日,薛家就落得如此下场,门庭败落,连个收尸的都没有,真是令人心寒。”
玄雀道:“不知薛家是如何得罪了赵公子,招来灭顶之灾。”
聂浪道:“长公子为人向来谨慎,且作风正派,谦和有礼,又了解江湖局势,断然不会去招惹那性情乖戾的赵公子,定是二公子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以至于惹怒了赵公子。”
玄雀道:“先前从长公子口中得知,二公子觊觎凉婵公主和魔教心法,曾盗取家中的《形意剑谱》与人交换,但拿到的却只是假心法,并未真正触怒那赵公子。想必赵公子灭了薛家也是以儆效尤,给觊觎公主和心法的人一记警示。因劫帝教与夜琅城势力抗衡,赵公子不会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轻易对教主动手,只能先从薛家入手。”
聂浪深思道:“我认为没这么简单,虽说那姓赵的只手翻云反手覆雨,不可一世,但若无人从中作梗,不至于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不禁心念一动,想来那二公子近日惹上的只有纹蝶,怕不是纹蝶从中做了手脚,顿时感到足底生寒,暗道此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身份神秘可疑,背景也是个谜,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能够动用赵公子的势力把薛家灭得一干二净。
玄雀猜疑道:“教主指的莫不是……”
聂浪颔首道:“是他,我之前怀疑他是降临国的人,现在看来恐怕……”
玄雀道:“教主认为他是夜琅城赵公子的人?”
聂浪道:“不错,如此想来,他那日去分舵劫走凉婵,也就顺理成章了。”
玄雀道:“此人早已算准我们会在公主嫁亲的路上动手,提前与二公子做了交易,得手后又以假的心法骗走剑谱,同时带走了凉婵公主,真可谓处心积虑。”
聂浪道:“由此可见,凉婵公主定是被此人带去了夜琅城。此人一旦回到夜琅城,想对付他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玄雀道:“教主既然觉得他碍眼,何不派属下去暗杀此人。”
聂浪道:“此事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忽然转首面对着他,目光透出些许复杂的情愫:“如今得知此人与赵公子有些关联,我并无十足把握,不可让你去冒这个风险。”
玄雀俯首道:“教主,属下的命本就归于教主,随时愿为教主肝脑涂地。”
聂浪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此事非同小可,切勿莽撞行事,先回漠北分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自庇佑城郊密林一劫已有三日,那夜纹蝶了结了薛葶,也逼死了薛家长公子薛萓,张莫离带人将现场清理干净,以防消息外漏,又因纹蝶有伤在身,不宜耽搁亦不可长途跋涉,决定就近找处容身之所先安顿下来,待到他伤势好转再做打算,遂驱驾马车载着三人南下邻城“赫连”。
此刻,一间客栈的卧厢中,张老板正坐床边帮纹蝶换药,看着他全身上下布满无数血痕、淤青分外怵目,心下一阵唏嘘,叹息道:“哥,你忍着点。”
纹蝶咬紧牙关,深呼吸做好准备:“动手吧。”
凉婵、小梳在厅堂等候,且听得里间传来一阵阵大呼小叫,纹蝶扯着嗓子喊道:“轻点!你要疼死我么!”
张老板语声轻颤,紧张得大气不敢直喘,担忧道:“哥,我很小心了,你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凉婵听来甚是揪心,眉头紧锁,坐立难安,一双手犹自不安的将衣裳攥起皱褶。
小梳听着倒有几分不屑,闷声嘀咕道:“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怎么叫得跟杀猪一样,分明就是故意的。”
“姐姐!”凉婵带着几分幽怨,含泪道:“别这么说。”
小梳轻叹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不说了不说了。”
半晌,张老板敞门而出,一脸忧愁叹道:“姑娘不必太担心了。所幸都是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唉,他是真能扛啊……”
凉婵顾不上与他多言,迫不及待冲到纹蝶身边,此刻他已穿好衣裳坐在床畔,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带,不知不觉又泪流满面,轻轻触碰他浮起青肿的脸,生怕会一不小心弄疼他:“纹蝶哥哥,很疼吧。”
纹蝶道:“还行……不行,肯定疼,疼死了。”
凉婵深情凝望着他,眼底尽是心疼的泪水:“对不起纹蝶哥哥,都是我不好,害你被打成这样。”
小梳瞧着他的样子,脑袋被包得像个粽子,感到莫名滑稽,忍不住失笑道:“妹子,你别听他故意吓你,他就是跟你撒娇,让你心疼他!”
纹蝶疾呼道:“谢小梳,你还有没有良心!”
小梳忍笑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害我们小阎王受伤了。”
纹蝶心里也有几分憋屈,凝眸凉婵,低语道:“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却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真的只是委屈。
凉婵见他责怨自己哭得更凶,一个劲道歉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小梳道:“你别怪她了,都是我的主意。”
纹蝶道:“我当然知道是你的主意!”
小梳喝道:“你凶什么凶!”一想到自己也受了莫大的委屈,瘪着嘴泫然欲泣。
凉婵道:“你别怪小梳姐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小梳姐姐也不会遭人绑架,你也不会受伤。”
纹蝶见不得她哭泣,瞬间心软没了脾气,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就是说说而已。”
凉婵忽然靠过去,把头埋在他的颈肩下,轻啜道:“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纹蝶当即愣住,有些僵硬而不知所措,心里却偷着乐,感觉这顿毒打挨得再狠也值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了。”
小梳表情怪异的道:“哎呦,你俩干什么呢,旁若无人的。”
纹蝶轻笑道:“看不下去了你就出去呗。”
小梳道:“你别得意的太早,虽然你对妹子情深意重,这我承认,但你总不能一直让妹子跟着你住在青楼里吧。”
“说得有理。”纹蝶一想她所言在理,忽然唤道:“张莫离!”
张老板应声上前:“在!”
纹蝶道:“你去帮我找处宅子,要豪宅,再去买二十个丫鬟,十个护院,要能打的,即刻动身。”
张老板听他一口气交代完,顿时瞠目结舌:“大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么?”
纹蝶道:“我像在是跟你开玩笑么?”
张老板不解道:“你买房子做什么?”
纹蝶道:“住啊,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不能住我姐姐那了。”
张老板一笑道:“大哥这是要从良了?”
纹蝶轻嗤道:“滚!”
张老板道:“知道了,马上去办。”说罢即刻动身离去,临行前不忘对手下再三交代保护兄弟安全。
凉婵惊讶道:“纹蝶哥哥,用不着这样破费吧……”
纹蝶道:“大少爷说的对,你总不能跟我住在青楼里。”
小梳更为惊讶,自己不过随口一提,他竟然当机立断指使张老板去办,不免疑惑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纹蝶答得理所当然:“他张老板有钱啊。”
“你……”小梳感到无言以对,想来这就是对张老板那日没看好自己二人,引发了这一切后果的惩罚,感叹这张老板跟他做兄弟也是够惨。
凉婵道:“纹蝶哥哥,不用这样了吧,我之前答应了小梳姐姐,要随她去一趟琼花谷。”
纹蝶道:“琼花谷?”瞬即想到琼花谷花掌门是谢盟主的亲妹,也就是小梳的姑姑,原来她们还有这层关系。
小梳解释道:“对,我打算让凉婵妹子拜入琼花谷门下,花掌门是我姑姑,她会帮我照顾好凉婵妹子的,你就放心好了。”
纹蝶思量片刻,想起一些事情,开口道:“琼花谷可以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小梳叫嚷道:“你去干什么!不用你跟着我们!”
纹蝶道:“你真是过河拆桥,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