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情无义?”小梳怪叫一声,当下两手叉腰,杏眸怒瞪,斥责道:“要不是因为你,闲来无事去招惹薛葶那个卑鄙小人,本少爷会被他绑架么?”
纹蝶道:“这倒是,是我对不住大少爷。”忽然俯首施一大礼,一脸诚恳道:“我郑重的向你道歉。”
小梳翻个白眼,拒不领情,不屑道:“少来这套,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本少爷就能带你同行。”
纹蝶道:“我可以保护你们。”
小梳不以为然道:“你现在这样能保护的了谁?再说我们要去琼花谷,本就不能带上你。”
纹蝶不解道:“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小梳道:“为什么?琼花谷都是姑娘,你这个大银魔去了岂非引狼入室?”
纹蝶一股气窜上头顶,莫名奇妙多了这么个称号,呼道:“你叫谁大银魔!”
小梳理所当然道:“你啊!不然还有谁?一天到晚住在青楼里不是银魔是什么?”
“你懂什么。”纹蝶气得发颤,忽然指着她,好像真翻脸,严肃道:“我告诉你啊,别乱给我扣帽子!”
小梳轻笑道:“哟,你这是想动手么?”忽然对着他垂在床沿受伤的腿踢了一脚,疼得他一声大叫,得意道:“就你现在床都下不了,吓唬谁呢?”
凉婵可没心思说笑,知道纹蝶腿伤不轻怎容她这般戏闹,一时心疼不已,忧急道:“小梳姐姐!你别闹!”
小梳道:“妹子!他故意的!为了博取你同情,你看不出来么!”眸光动处,却见纹蝶咧着嘴偷着乐,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恼火,叹了口气道:“得得得,他现在是宝贝,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凉婵道:“姐姐,咱们出去吧,让纹蝶哥哥休息一会儿。”
小梳道:“他都睡了一天了!你让他搂着你睡我看还差不多。”
“姐姐!”凉婵一时无地自容,敛首掩却一脸绯色,嗫嚅道:“你不要胡说……”
小梳不屑道:“我胡说?你看他那样……”
纹蝶纵使心里乐得透顶,嘴上还得矜持一下,毕竟当着凉婵的面不宜太过轻佻,清咳两声道:“怎么说话呢。那个,我的药是不是快熬好了,劳烦大少爷过去看一下。”
小梳撇嘴道:“嘁,我走,我走还不行么。”闷哼一声,甩手而去。
纹蝶目视这位大少爷离去,总算松了口气,转向凉婵道:“那大少爷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凉婵低首道:“我知道,凉婵不敢有非分之想。”
纹蝶知她会错意了:“什么非分之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眼下走了一个冷嘲暗讽的,又来一个胡思乱想的,简直感到头昏脑眩。
凉婵道:“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公主身份,我不配……”
纹蝶打断她未尽之言,抬手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有几分宠溺的道:“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说什么胡话呢。”
凉婵面泛娇羞之色,盈盈低首,轻声道:“本来就是么……”
纹蝶道:“还说,再说我可亲你了啊。”
凉婵几度惊异之下,下意识向后缩了半分,闪躲的眸光垂于足畔,羞怯道:“纹蝶哥哥……你不要老是戏弄人家……”
纹蝶道:“谁戏弄你了,我是认真的,以后你啊,别再有这种想法。”
凉婵好似担惊受怕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嗯……纹蝶哥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纹蝶道:“你说。”
凉婵道:“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要不顾自己性命,好么?”
纹蝶道:“好。”看着她脖子上那道隐透血迹的伤痕,内心隐隐刺痛,轻叹道:“你真是……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么。”
凉婵道:“你因为顾及我的性命,才不还手的,所以我就想结束自己生命……”
纹蝶道:“我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出事怎么办,再说我本就有我的打算。”
凉婵道:“可你也不能罔顾自己安危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责,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纹蝶道:“傻瓜,你好好的就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恰时门外响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了这温柔宁谧的气氛,门外之人扬声道:“腻完了么!你们的谢大少爷可要进来了!”
听其嗓音,纹蝶不由暗中叫苦,感叹这大少爷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简直大煞风景。
小梳端着碗推门而入,见两人相依在旁,透着说不出的浓情蜜意,嬉笑道:“嘿嘿,要不要给你们直接拜堂成亲?”
纹蝶道:“这么快就好了?”
小梳道:“为了给你俩营造独处时光,这药都放凉了,赶快喝了吧。”
纹蝶看着她递来的汤碗,忽然皱着眉头貌似一脸痛楚的叫了两声:“哎呀,哎呀。”
凉婵关切道:“纹蝶哥哥,你怎么了?哪里疼?”
纹蝶道:“我这两条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小梳知道他耍花样,挑眉道:“好啊,我来喂你。”说着一手拿起碗,一手捏起他的脸就准备往下灌。
纹蝶急忙叫道:“疼疼疼……”脸颊本就肿得老高,被她一捏更是疼得眼冒金星,当然最是被她那野蛮的举动吓得要命:“你!你怎么这么野蛮啊!”
小梳扬声道:“你是女孩子么!还得本少爷怜香惜玉?”
凉婵轻笑道:“还是我来吧。”
小梳一脸不情愿的把碗递给她,纤手一扬,指指点点地道:“妹子,你瞅瞅他那样,一天到晚耍无赖,你怎么就吃他这套?他这种坏男人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少女。”
纹蝶一边喝着凉婵喂到嘴边的药,一边咂咂嘴:“酸死了,酸死了。”
凉婵手上动作顿了一顿,不解道:“这药怎么会酸呢?”
小梳岂有听不懂之理,挥舞着小粉拳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真能贫,喝药都堵不住你的嘴!”却见两人此刻一个鼻孔出气,懒得自讨没趣,摆摆手道:“罢了,本少爷大人有大量,看在你舍命救我们的份上,既往不咎饶过你。”
与此同时,张老板安排那十余名手下留守客栈保护三人安全,自己独身回到夜琅城,去给纹蝶找房子。
整个城内最安静宜居的地带当属城江西畔,也就是江边小榭附近,忙碌了一整天谈妥了一座大宅院,也已到了夜阑人静时分,顺道去小榭探望表哥。
月色宁谧,笼罩江水,此处远离市井喧嚣,景色幽静宜人,张老板漫步江畔,一路走到沿江小榭,但闻一阵琴声渐而及近,婉转悠扬略带凄美之意,走下阶梯,在赵公子对面凭栏而坐,聆听琴曲。
赵公子今夜没有美人在怀,反倒一个人坐在江畔抚琴,一曲完毕,余音悠悠回荡在江畔,在心间。
寒江泠月遥相对,百转千回绕指柔,天涯孤客不知意,隐喻逝水挽情愁。
赵越亭遥望幽江,顾影自怜,亦不禁忆起“她”的脸,一抹忧伤闪过眉间,几许思念牵肠挂肚,喃喃自语道:“这曲子是她教我的,如何?”
张老板默然聆听,应声道:“小弟一届粗人,不懂音律,只是感觉这曲调未免忧伤了些。”
赵越亭垂敛的凤眸掩去眸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伤感,转言道:“纹蝶怎么样了?”
张老板叹息道:“满身是伤。”
赵越亭一声惋叹道:“这小阎王临行前我还以为他很有把握,想不到,唉……终有一天还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张老板道:“表哥不也一样。”
赵越亭道:“所以我不想他步我后尘,只可惜啊,这些事谁劝也没用……你呢,怎的回来了?”
张老板道:“他今天让我回来帮他买处房子。”
赵越亭眉梢微扬,笑意盈面,问出了与他同样的话:“哦?小阎王这是要从良了?”
张老板一笑道:“看来是的。”
赵越亭爽朗大笑了片刻,又复叹息道:“只可惜啊,他爱上的是降临国的公主,真不知是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
张老板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已把那段仇恨放下了。”
赵越亭道:“或许吧,但终究……怕是会成为他的一道心结。”
张老板点点头,应声附和:“当年,他爹娘就是死于十八年前燕家庄一役,死于霸王之手。”
赵越亭慨叹道:“是啊……就算他幼年间跟在秦叔叔身边,养成了乐观的心态,自由的人格,把仇恨看淡,也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和仇人之女共度余生。”
张老板道:“表哥无需过分担忧,纹蝶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既然这么选择,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赵越亭颔首道:“无妨,这些我们不必干涉,不管怎么说,照顾好小阎王。”忽而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谁若敢伤害他,我赵越亭必废了谁。”
张老板道:“表哥始终顾念燕大侠的恩情。”
赵越亭道:“没有燕叔叔,就没有今天的我,他的儿子,我自然要替他照顾好。”
张老板道:“表哥这些年为他做得够多了。”
赵越亭正色道:“莫离,我对他好不单单是为了报恩,还有一份兄弟情义在里面。”
张老板俯首道:“是,是小弟表述不当。”
赵越亭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多照看着点,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感觉他会因为凉婵公主惹上麻烦。”
张老板道:“表哥尽管放心,小弟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护纹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