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灭门案后,江湖难得数日以来风平浪静,劫帝教表面看来一如既往按兵不动,实则聂浪暗中已派人手潜入夜琅城内,一来观察夜琅城风云动向,二来监视赵公子的行踪,三来搜寻失踪女眷的下落。
赵公子对此了如指掌,甚至可说第一时间得到情报,却故意装作浑然不知,每日生活轨迹照旧,分寸不乱,任其手下在城内潜伏游荡,搜查线索,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等待对方自露马脚,与聂浪来一番冷较量。
一连数日过去,纹蝶伤已痊愈,陪同凉婵、小梳前往“华琼”境内琼花谷,一路游山玩水向南而行,不日即已到达。
踏入谷中,极目所望,但见漫山遍野繁花似锦,一草一木馥郁芳馨,清泉石上流,流入彩花间,蝶舞纷呈弥漫山谷,在微风中浮荡着星星点点,溪水凝碧萦绕花田,在艳阳下映射着五彩斑斓。
好个花海圣地,好个人间仙境,仿佛置身画卷栩栩如生,又比画卷更胜一筹,似梦似幻,如痴如醉,令人心向往之。
“这里真的好美……”凉婵漫步前行,顾目流盼,尽览这漫谷风光,由衷赞叹琼花谷之美名绝非虚夸,所谓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小梳见她瞧得入迷,欣然道:“怎么样,本少爷没骗你吧,妹子如若喜欢,不妨以后就留在这里。”
凉婵遥望远山,一双清眸拢起薄雾,往事历历泛上心头,遥想昔日年华,锦衣玉食无忧,纵使安逸,却也只得将一朝悲喜锁入宫墙,然而此刻身临仙境,心驰神往,一时触目伤情,泪染尘埃,怔怔地竟不知如何开口。
纹蝶跟随其后,置身于此亦感到心旷神怡,不由联想到儿时生活过的地方,那里地处东离海域,远离尘嚣与世无争,可谓世外桃源,景色同样美不胜收,与这琼花谷颇有一番相似,唯独建筑风格大相径庭,琼楼玉宇建造的富丽堂皇,亭台楼阁错落掩映、璀璨生辉,与这片天然花谷相比,却又稍显奢侈浮夸。
三人踏着遍地芬芳,一路游赏来到寨门前,见两名黄衫女子在此把守,上前拜候。
一女子躬身将三人拦下:“诸位请留步,本寨女子可入内,还望二位公子见谅。”
小梳奔向两位女子,跃然道:“绫罗姐姐,绮罗姐姐,不认得本少爷了么?”
花绫罗、花绮罗面面相觑,双双打量着面前这位“贵公子”,顷刻,绫罗纤眉微挑,眸光透出奇异神采,惊呼道:“是谢大小姐!“
绮罗展颜道:“原来是大小姐!您这一身装扮好生俊俏,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翩翩公子呢!”
小梳最爱听人夸自己翩翩公子,满意的开怀大笑:“我穿成这样也是便于行走江湖,对了,姑姑在么?”
绫罗回应道:“掌门就在聆风阁,小姐进去便是,只不过……”话音微顿,清眸流转到她身后的纹蝶身上,迟疑道:“这位是公子?还是……姑娘?”
这误会可大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小梳扑哧一声大笑起来,笑得翻天覆地,眼泪都溢了出来,凉婵亦是忍俊不禁,轻掩朱唇破颜而笑,两人面对着面,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纹蝶甚为无奈道:“姑娘,在下哪里长得不明确了?你尽管说。”
绫罗一语失态,顿时面泛尴尬,雪白的脸颊瞬间红透至脖子,吃吃道:“抱……抱歉,我被大小姐的女扮男装混淆了眼目,将公子认错,实在是对不住……”
小梳瞧着纹蝶一脸啼笑皆非的神情,简直乐得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别说,我现在看你呀,细胳膊细腿儿,细皮嫩肉的,还真有点像个姑娘。”
纹蝶阴着脸道:“谢小梳,你一天到晚能不能行了。”
小梳自顾自乐呵半晌,强忍笑意对两名女子道:“两位姐姐,你们不用把他当男的,放他进来就行,出了事儿有本少爷一力承担。”
绮罗一脸为难的神情,此事不敢妄自做主,迟疑道:“大小姐,请容我去向掌门通传一声。”
小梳道:“那好,就劳烦姐姐去跟姑姑打声招呼。”
纹蝶忽然道:“不必了,你们进去吧。”
“怎么啦?扫了小阎王兴致了?”小梳笑嘻嘻的瞧着他,看着他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感觉更像个大姑娘了:“你当真不进来?我可说不准会在这里呆几天啊,附近可没有驿站,你可就要露宿野外了。”
纹蝶道:“露宿野外也比被你当成姑娘的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梳一副甩脱包袱的轻松表情,欢呼道:“太好了,耳根清净了!妹子,咱们走吧。”
哪知凉婵站着不动,犹自面泛迟疑,举棋不定,自上次出事后不敢轻易离他寸步:“纹蝶哥哥,你怎么办?”
纹蝶道:“我附近转转等着你们。”
“行啦!快走啦!”小梳受不了凉婵磨磨蹭蹭,一把将她拉进了寨门。
山寨中,两人一路走来,发现寨内当真无一男子踪影,皆是清一色的曼妙少女,轻舞罗裳,倩影嫣然,分外惹人赏心悦目,盘桓在这繁花拥翠的山谷中,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可谓旖旎风光,钟灵毓秀。
穿越花海,绕过回廊,踏上阶梯来至阁前,翘首而望,精雕细刻的门匾上赫然呈现着“聆风阁”三个朱字,一曲轻歌悠扬入耳,歌声宛转轻柔,嗓音珠圆玉润,琴曲歌喉相和鸣,如珠玑散落玉盘清婉动听。
拂帘而入,阁中装饰典雅而不失华美,琴音绕梁,玉兰盈香,一方紫檀桌案上炉火旺盛,水煮香茗,古案的另一端摆放着金雕玉琢的七弦琴,窗纱轻舞,玉琴玲珑,美人丝弦绕指,一曲幽婉的鸳鸯调《相念许·鹊桥仙》绵延悠长,百转千回。
“相念何许,几多愁肠,望断红尘缱绻。浓情痴缠镜中人,眉梢浅笑映容妆。”
“流离顾盼,梦里寻回,刹那朱颜荏苒。莲步三移廊亭下,归燕过客在天涯。”
美人如玉,花容月貌,花容玉身穿一袭淡紫色雪绒罗裳,臂挽金丝绣披帛,头戴金翎步摇,黧黑柔顺的长发飘逸如涛,容颜白皙莹润隐透玉泽,眉心朱砂一点,一双丹凤美眸顾盼生辉,莞则清风淡薄,温婉淑静,默则傲雪凌霜,冰艳孤芳,当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姑姑!小梳来看你了!”小梳直奔姑姑而去,一把将她抱个满怀,欢欣雀跃喜不自胜。
“你这丫头,多久没来看望姑姑了。”花容玉笑容可掬,亲和近人,可瞧见侄女这身着装,一双柳眉微微颦蹙:“瞧瞧你,好好的姑娘家非要女扮男装,成何体统?”
小梳不依道:“姑姑,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就爱和我的衣服过不去!”
花容玉柔声道:“姑姑还不是为你好呀。”继而凝眸望向凉婵,见这少女面盈桃花,瞳凝秋水,心道好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盈盈笑问:“这位姑娘是?”
小梳介绍道:“这位是凉婵妹子。”
花容玉绽开一抹会心笑意,满目柔光如沐春风:“原来姑娘就是凉婵公主,果真不愧为世间绝无仅有的倾世红颜。”
凉婵盈盈抬眸,颊间荡起一丝梨涡浅笑,嫣然道:“花掌门过誉了,凉婵不过平庸之姿,岂敢在您面前自负美人。”
小梳得意道:“我姑姑本来就是美若天仙,惊世骇俗的大美人呢!”
凉婵迎合道:“当然,花掌门才是当之无愧的绝色红颜。”
花容玉莞尔轻笑:“你们两个小丫头,合起伙来取笑姑姑,姑姑可都是年过三旬的人了。”
小梳故作惊叹:“您年过三旬了?骗人,我看明明只有十八,不对,十六!”
花容玉瞧着这古灵精怪的侄女,眸光充满疼爱,柔声道:“别耍嘴皮子了,快和姑姑说说,你爹娘近来可好?”
小梳道:“姑姑放心,爹娘一切安好,就是总逼我成亲不太厚道……”
花容玉微微一笑蔽之,只因自己年轻时对待姻缘也与她想法契合,故对此不作表态,转言道:“你呀……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瞧你一脸喜色,何时结识了凉婵公主这个好姐妹的?”
凉婵听来甚是欣慰,这花掌门是江湖各派首领中,唯一一个没有对自己身份产生歧视和敌意的人,一言一行皆彰显大家闺秀风范,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令人由衷敬佩。
小梳道:“这个啊,说来话长,想必姑姑也听说了降临国嫁公主一事了……”遂将此事从始至今娓娓道来,其中不乏增添了一些主观色彩,讲得可谓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花容玉听得入神,时而目露惊色,时而柳眉舒展,时而惆怅叹息,时而语笑嫣然,百感千绪交织于心间。
许久,小梳总算讲完这一切,继而表明来意:“姑姑,其实侄女有个不情之请。”
花容玉道:“但说无妨。”
小梳道:“侄女希望您能将凉婵妹子收入琼花谷门下,为她做主,别让江湖上那帮人再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