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深秋,断鸿声里,斜阳夕照下的断雁楼。
断雁楼位于赫连城一古镇之中,是一座当世罕见的三层楼阁,前拥翠湖,后倚青山,朱漆雕栏,碧瓦飞甍,装饰风格古朴雅致,古镇风貌一览无遗。
古往今来,不但聚集了大量江湖人士在此把酒临风,也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对酒当歌,闻名遐迩,堪称壮观。
弈剑山庄司空庄主及其女婿柳玉笙正在顶层临窗而坐,品茶观景,静候聂教主如约而至。
不多时,聂浪带着玄雀登上高楼,走到两人面前道:“让二位久等了。”
司空庄主起身相迎,对女婿交代道:“快迎聂教主上座。”
“小生见过聂教主,玄右使,快请坐。”柳玉笙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文质彬彬,拱手施礼,亲自奉茶。
聂浪道:“柳先生不必客气,司空庄主因凉婵公主一事约在下来此,不知有何高见。”
司空庄主开门见山说道:“聂教主,事态紧急,老夫就有话直说了。”
聂浪道:“请讲。”
司空庄主道:“实不相瞒,老夫日前从一神秘女子口中得知了此消息,那人专程登门告诉老夫凉婵公主现已投奔了琼花谷,拜入了花容玉门下,除此之外并未透露其他。因此人刻意隐瞒身份,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夫仅能从声音辨认是女子,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聂浪质疑道:“此人说的话是否可信?”
司空庄主道:“且不说此人动机为何,至少这消息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眼下老夫若是直接去要人,怕是不合适,便寻思听听聂教主的意见。”
聂浪道:“此人特去贵庄通风报信,其目的不难看出,意在引发庄主与花掌门之间的矛盾,想来不会是琼花谷弟子,却又对凉婵公主行踪了如指掌,可见此人目的绝不简单,庄主还请慎重考虑,莫要落入此人圈套。”
司空庄主并非没有考虑到这点,眼下正有些茫然无措,迟疑道:“那……聂教主对此有何高见?”
聂浪道:“依在下拙见,此事庄主不宜直接出面,以免与琼花谷乃至谢家心生嫌隙,不如派出一可信之人前去协谈,既能体现弈剑山庄气量大度,言行得体,又能表明庄主立场,既不伤和气,又可深入摸清虚实。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司空庄主缓缓点头,思来想去认为此法可取,毅然道:“聂教主所言在理,倘若此事并非虚传,想必花掌门看在老夫与其兄长多年交情的份上,也不会不听劝。不过,派何人前去较为妥当?”
聂浪将目光转向柳玉笙,正色道:“柳先生乃谦谦君子,此去琼花谷定不会失了礼数,且身份等同于少庄主,自可全全代为庄主出面。既不会显得自视过高,有失分寸,又不至于低人一等,折损自家颜面,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司空庄主拊掌首肯:“此事就依照聂教主说的去办,玉笙,此次就由你带人前去琼花谷登门拜访。”
柳玉笙道:“小婿遵命,定不负岳父大人所托。”
司空庄主道:“你且速去打点,少带些人,即刻动身。”说罢,双眼暴射出一道利光,自顾自道:“如若传言不假,那妖女当真被琼花谷收留,老夫倒要看看,那花容玉敢不敢背弃武林同道,包庇妖女,与整个武林作对!”
聂浪见他眉宇间满是势在必得的神情,有几分惆怅:”倘若柳先生谈判无果,庄主再出马也不迟,便是先礼后兵之道。”
柳玉笙拱手道:“那小生先行一步,聂教主,就此别过。”
聂浪一俯首道:“柳先生万事小心。”
柳玉笙遵照岳父旨意,带领侍从两人自傍晚启程,于次日午后抵达华琼境内的琼花谷,向花掌门登门拜候,实则代岳父前去充当说客。
此刻置身于山谷之中,柳玉笙可谓大开眼界,深秋时节,漫山遍野依旧繁花盛开,一片如梦幻般绚烂的花海,美得不似人间境地,堪称奇迹。
一时间有感而发,枉费自己饱读诗书,竟不知世间有如此美妙奇观。并在心中暗下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牵着妻子的手,游遍这大江南北,览尽这世间万象,才不负此生时光。
三人弃马徒步进入花谷,沿着溪涧一路逆流而行,但见溪流潺潺,清澈见底,时有鱼影浮动,岸芷摇曳,空气中芳香飘散,沁人心脾。
漫步间,忽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巧笑,笑声十分娇媚悦耳。
乍一看,只见一身着红绣罗裳的少女优哉游哉的坐在溪流中的青石上,赤露的双足垂于水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悠荡,清凉的溪水沾湿莹白的玉足,荡起水花四溅,在艳阳照射下泛着星星点点晶莹的微光。
柳玉笙看着这少女,不觉有几分痴醉,但觉这少女之神韵仿若花海中的仙灵,笑靥宛若桃李,眼波纯然灵动,容貌更是堪称惊艳。自己的娘子也算貌美佳人,但若与眼前少女相比却显得姿色平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描述其美貌,甚至有种路遇仙子的错觉。
少女瞧着他的神情倒也不以为奇,似乎每个男人看见自己都是这般表情,但此人眼光却并无邪念,而是出于本能的欣赏,不觉减轻三分敌意:“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柳玉笙回过神来,自知方才目光稍有唐突,不由自主将面容低怯,歉声道:“小生失礼,还请姑娘见谅,敢问姑娘,此处可是通往琼花谷山寨之路?”
此人谦和有礼,少女对他并无反感,笑嘻嘻的瞧着他:“你叫我什么?”
柳玉笙一怔,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吃吃道:“姑……姑娘啊……”
少女娇嗔道:“叫我小仙女!”
柳玉笙不禁有些汗颜:“这……是,小仙女姑娘。”
小仙女面露满意之色,询问道:“你是何人?”
柳玉笙如实报上姓名:“小生弈剑山庄柳玉笙,特来拜会花掌门,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容小生通过?”末了见少女无动于衷,又追加上一句:“有劳小仙女姑娘了。”
小仙女这才绽放笑颜:“嘻嘻,柳玉笙,我知道你,你是司空问敌那个文弱书生女婿。”
柳玉笙有些哑口无言,但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颔首道:“是……小仙女姑娘所言极是,不知可否……”
小仙女打断他未尽之言,扬声道:“你还没说,你拜会花掌门所为何事?”
柳玉笙道:“这个……恐不便告知姑娘。”
小仙女嘟起樱唇,神情泛起失落,闷声道:“你不告诉我……”
柳玉笙顿时慌张起来,自己不擅长对付小姑娘,尤其这种天真娇蛮的小姑娘,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这……那敢问姑娘,小仙女姑娘,可是琼花谷门下弟子?”
小仙女道:“当然,本姑娘是花掌门座下第十九个弟子,你也可以叫我十九姑娘。”
柳玉笙即刻应承,这称呼顺口多了,“小仙女”三个字总觉得有些轻浮之意,难以启齿:“好,十九姑娘。实不相瞒,因敝庄主前些日子接到密报,得知凉婵公主此刻身在谷中,特派小生前来拜会花掌门了解情况。”
小仙女道:“什么人送去的密报?”
柳玉笙坦言道:“并不知那女子是何人,只是将凉婵公主的行踪透露给了敝庄主,并未留下其他讯息。”
小仙女道:“她说的消息可靠么?”
柳玉笙道:“眼下不得而知,小生来此正是向贵派掌门求证此事。”
小仙女一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柳玉笙道:“正是,那敢问姑娘,凉婵公主拜入贵派,可真有此事?”
小仙女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眨眨眼道:“凉婵公主是谁呀?”
“这……”柳玉笙顿时瞠目结舌,为何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敢情方才解释这一通都是白费口舌?
小仙女追问道:“你说呀!”
柳玉笙着实哭笑不得,又感觉自己好似被戏弄,当下拱手一礼准备辞行,不愿再与她耽搁功夫:“姑娘,小生确有要事,还请姑娘放行吧。”
小仙女叉腰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柳玉笙道:“怎么会!”
“你就是!”小仙女心下不依,忽然自溪石上起身,足尖一点,纵身一跃,手臂一划顺势拎起短靴,宛若流霞飘过长空,转瞬之际已轻盈落在三人面前,靴子竟已在空中蹬好。
柳玉笙紧张不已,不想自己言辞不慎竟触怒了她,急忙解释道:“姑娘,小生绝无轻视姑娘之意!”
小仙女横身挡住三人去路,不悦道:“亏你还是名门出身,竟不知江湖规矩么?琼花谷什么时候允许男子入内了?司空问敌难道没有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