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惊哗声中,司空庄主猛然抬首,不可思议的看向这少年,此人竟自称燕大侠之子,实乃一道霹雳当头,惊呼道:“你怎会是燕大侠的儿子!”
纹蝶轻喝道:“我不是他的儿子,难道你是他的儿子么!”
司空庄主道:“你!哼,燕大侠正义凛然,会生出你这样狂妄嚣张的小儿?”
聂浪听闻此事亦是惊愕不已,心潮久久难以平息,忽而心念一动,接口道:“此人阴险狡猾,司空庄主莫要轻信此人,倘若他真是燕大侠的儿子,应对降临国恨之入骨才是,怎会包庇降临国公主?”
司空庄主正色道:“不错,臭小子,胆敢冒充燕大侠之子,简直胆大包天!”
纹蝶似是百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本是那场惨案中最大的受害者,父母在那日双双离世,自己沦为孤儿,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按理说他应该比在场任何一人都痛恨降临国,然而世事无常,父母的死,中原武林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将过错全盘归结在霸王一人头上。
更何况,他如今已知道凉婵并不是霸王亲生女儿,也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受害者,自己绝不可能让凉婵承受这一切,绝不可能弃她于不顾,结果是生是死亦未可知,但绝不退缩,绝不动摇,不为大义,只为心中所牵。
花容玉起先静坐疗伤,未发一语,此刻开口为他正名:“司空庄主,我花容玉以名声担保,纹蝶少侠的确是燕大侠之子,此事我已证实过。”
司空庄主浓眉一轩,花掌门话已至此,已由不得自己不信,敛容道:“倘若真是如此,他更不应与我中原武林为敌,如此离经叛道,袒护那邪国妖女,岂能对得起他亡父在天之灵!”
纹蝶不禁凄然而笑,一时间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恨声道:“想当年,你们这帮武林人士也是这样逼死我爹,害得我娘自刎殉情,我弟弟出世才不足三月,你们都不肯放过。”
司空庄主冷哼道:“只怪当年你爹执意与武林作对,誓死不肯交出魔剑,以致于引来杀身之祸,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聂浪喟然叹道:“燕大侠一生光明磊落,唯独错在这一件事上,害得魔剑落入降临国之手,燕家庄生灵涂炭。”
纹蝶见他二人一唱一和,竟将所有过错归结在父亲一人头上,气得说不出话:“你……”
聂浪道:“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你今日包庇外敌与我等作对,不论你是不是燕大侠的儿子,你都难逃一死。”
宗道长一条腿怕是已经废了,坐在地上疼得嘶声大吼:“别他妈跟这小子废话,这小子暗箭伤人,简直罪无可恕!”
纹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只后悔没把你一箭射死。”
宗道长嘶声道:“臭小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怎奈极力起身却力不能及,反倒牵动伤势,一时疼得汗流浃背。
小梳见状冷笑道:“死道士,你省省吧。”
冷掌门亦对纹蝶怀恨在心,杀人心切,厉声道:“司空庄主,何须与他废话!杀了这小子,速战速决!我无双派弟子愿唯庄主马首是瞻!”
宗道长、崇海大师沆瀣一气,齐声喝道:“诛法门,古刹门,愿唯庄主马首是瞻!”
在场各大门派弟子轰然响应,声势浩大,司空庄主剑指苍穹,嘶声喝道:“不错,今日老夫就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在场诸位武林同道听令,围剿此人党羽,诛杀邪国公主!”
张老板等人蓄势待发,等得就是这一刻,高喝道:“给我杀!”当下三箭齐发,百无一失。
“杀——”
各大门派弟子终是在司空庄主一声令下,对纹蝶众人展开围攻,张莫离手下斗志激昂,冲啸而出,双方陷入厮杀之中。
一声霹雳,骤雨倾盆,往昔人间仙境般的琼花谷已然被腥风血雨所弥漫,笼罩着浓郁杀意。
刀光剑影,战火硝烟,风起云涌,铺天盖地,这一幕终究在劫难逃……
山寨中,凉婵和花灵漫伏在窗台,惊心动魄的看着谷中发生的一切。
起先,谢小梳执意与凉婵共进退,纵然举步维艰,也不惜与整个武林作对。花容玉亦是如此,全力维护自己徒儿,与各大门派为敌也在所不惜。琼花谷师姐妹舍命相抗,死守山寨,终是不敌,负伤败阵。
而后,纹蝶带人前来增援,与聂浪交锋后大获全胜,却被劫帝教玄右使重伤,险些丧命,如今又以负伤之躯对战在场各大门派,终是难敌四手,遍体鳞伤,犹自不屈不肯交人。
与之同来的张莫离为救兄弟挺身而出,亡命奋战,拼死一搏,如今也已命悬一线,昏迷不醒,其手下三十六人皆不同程度或死或伤,无力再战。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花灵漫深感动容,一颗心波澜起伏,难以平静,不觉间已是泪眼朦胧,幽幽道:“你的纹蝶哥哥对你可真好……”
凉婵早已哭成了泪人,泪水淹没了面容,难以忍受刀割般的心痛,蓦地给她跪下,苦苦哀求道:“灵漫师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不出现,纹蝶哥哥怕是不行了……”
“凉婵姐姐,你快起来!”灵漫急忙弯腰将她扶起,此刻亦是满心澎湃,一狠心,一咬牙,断言道:“走,我们出去!”
眼下,纹蝶似是再难爬起,几番跌倒,沾染了一身污泥,雨水洗尽衣上斑驳的血迹,却洗不尽一身傲骨嶙峋。
张莫离就倒在他身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以致重伤昏迷。
纹蝶试图将他救起,怎奈自己也已力不从心,眼看着兄弟落难,危在旦夕,深深后悔不应让他以身涉险。
司空庄主见他落得这般狼狈惨状,纵是再骁勇无敌也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掀起波澜,心中愈加势在必得,冷笑道:“好小子,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老夫念在你是燕大侠之子的份上,就给你个痛快!看剑!”一声暴喝,骤然御剑袭来。
“且慢!”只见聂浪身影一动,忽然横剑招架住他的猛烈一击。
司空庄主见他竟阻拦自己,感到大为不可思议,瞠目道:“聂教主这是何意!”
聂浪沉声道:“让他把心法交出来。”
司空庄主恍然大悟,颔首道:“不错,事已至此,老夫奉劝你最好把魔教心法交出来,不要像你爹当年一样,执迷不悟,白白送命。”
纹蝶道:“心法我烧了,怎样?”
聂浪自是不信此人妄言,质问道:“你是否已将此物交给了那赵公子?”
纹蝶道:“你既已知晓,何须向我讨要。”
聂浪道:“果然,本座猜得不错,你与那赵公子果不其然是一丘之貉,想来薛家被灭正是遭你毒手。”
纹蝶道:“那是薛葶咎由自取。”
聂浪怒目道:“薛二公子究竟做了什么,以致于你灭了整个薛家!”
小梳闻言大惊失色,原来薛家惨遭灭门竟是纹蝶所为,但瞬即一想确是薛葶咎由自取,本该落得如此下场,不值得怜悯更死有余辜,不禁感慨小阎王果真不是好惹的,扬声道:“自然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却不关你的事!”
聂浪隐忍怒意,厉声质问道:“薛家十余名女眷无故失踪,究竟被你们藏在了什么地方!”
纹蝶道:“我不清楚。”
聂浪冷冷道:“看来你是誓死不从了,既然你自取灭亡,那本座只好成全了你。”
司空庄主附和道:“不错!你小子,死到临头了,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纹蝶以剑点地,忍受伤痛支撑起身,啐了一口鲜血,冷笑道:“今日你有机会杀我,却只怕明日你没机会再活。”
司空庄主怒目道:“你竟敢威胁老夫!”
纹蝶冷笑道:“我不是威胁你,只是给你提个醒。”
司空庄主逼视着他,满腹杀意迭起,怒喝道:“狂妄小儿!你的死期到了,老夫这就送你归西!”一语言罢,一剑直逼而来。
“住手!”恰逢此时,突听一声轻喝自不远处传来,雨幕下,凉婵的身影赫然闯入众人视线,正向纹蝶身边奔去,张开双臂,横阻在他面前,欲用自己娇柔的身躯为他抵挡风雨。
纹蝶对她的出现深感惊慌,心下一阵方寸大乱,唯恐自己无力相护,轻斥道:“你回去!”
“纹蝶哥哥……”凉婵心疼的呼唤着他的名字,颤抖的手触到他染血的脸颊,看着他惨白的面容,浴血的身躯,浑身已被雨水湿透,冰冷刺骨。
一想到他竟接连两次为保护自己而身陷险境、遍体鳞伤,一次弃了尊严,一次辱了名声,竟都勇往直前,无怨无悔,一时间内心如遭千刀万剐,感叹这些年又何曾有人待自己如此?扑通一下跪伏在他身边,声泪俱下,哭得几欲崩溃。
花容玉未曾料想凉婵突然现身,眉心骤然拢起,焦急的语声犹带一丝斥责:“婵儿,你竟敢违背师父的话,私自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