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即,玄右使如影随形而至,抬起掌心急欲劈下,且听得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破风啸响,一只利箭疾射而来,当下目不斜视,随意一挥斗篷,飞箭竟蓦然停滞不前,而后直直落地。
“敢伤我大哥!”张老板一声厉喝,身影骤然袭来。
“莫离!不可!”纹蝶一声疾呼,深知他绝不是玄右使的对手,硬拼无非白白送命。然而方自开口,却见他被玄右使一击逼退,当下身形蓦地暴起,跃至他身前为其招架住玄右使致命一击。
玄右使眸光冰冷,未发一语,身影急剧逼近,与之大打出手。
顷刻间,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不息,如电光石火般,刹那而起,瞬息而逝。众人目不暇接,丝毫看不清这两人是如何拆招的,却无疑大开眼界,有幸一睹两大绝顶高手交锋,也算此生无憾。
未过多时,众人只见纹蝶被玄右使一连逼退,这沉默寡言的玄右使出手之快竟比纹蝶还要略胜一筹。纹蝶一个招架不及,蓦地整个身子失控般飞了出去,扑通跌落在地,又滚出数丈之远,方才停息。众人大为惊惧,无不悚然失色,这得是多大的力道!这玄右使如此神力简直不似凡人!
“大哥——”
“纹蝶——”
张老板与谢小梳同一时刻发出惊呼,一并向他飞奔而去。
纹蝶伏在地上,形貌不胜狼狈,一侧首甩开落在脸上的马尾,露出一双桀骜不屈的眼眸,目光狠戾瞪着玄右使。
玄右使冷冷道:“这一掌,是替教主还你的。”绝对冷冽的嗓音,如冰封千尺寒潭一般冷绝彻骨。
纹蝶道:“你为何不杀我。”
玄右使起先确是有心诛杀此人,为教主报仇雪恨,却未曾料想他竟能扛下这一击,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竟一时心生怜悯不忍杀之,冷冷道:“我不杀你,只因你是第一个能在我掌下活命的人。”丢下一句话,身影一闪,已默立在聂浪身侧。
纹蝶默然看着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大哥!”张老板狂奔到兄弟身边,试着将他搀起:“你怎么样。”
纹蝶道:“我没……”一开口,胸口一阵撕裂,一股鲜血溢出喉咙,这才发觉自己竟被伤得如此之重,一直以来自负身怀绝技,鲜有对手,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何为天外有天,一掌,仅一掌足以把自己伤成这般,且竟然毫无还手余力,感叹此人如此深藏不露,实力已强大到可怕的地步。
张老板深知这一掌尽毁山河,纹蝶到底是骨肉之躯,至此仍能撑住已是奇迹,已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高手,但终归伤势严重不宜再拼,疾声道:“大哥,你不能再战了,你伤势……”
纹蝶一口将他打断:“我说了我没事。”又一把将他推开,咬咬牙硬撑着站起,一步步向前迈进,瘦削的身影掩饰着一身伤痛,却掩不住一身傲骨嶙峋。
花容玉见状不免为之担忧,一时百感交集,不仅出于对他舍命相护的感激,更出于视他为秦临风养大的孩子,无异于故人之子,自己身为长辈本应对他加以照顾,却要这孩子为自己拼命,无奈和愧疚之下,紧握的掌心已不觉浸出汗水,着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吟奴同样深知玄右使武功之高堪称登峰造极,这一掌之力究竟有多可怕难以想象,纹蝶竟能在玄右使掌下自保一命,已实属江湖顶尖高手,不免对他另眼相看。
司空庄主见状拂髯大笑,笑声充斥不屑,得意道:“小子,玄右使一掌就可以把你打到趴下,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这条小命怕是早已去见阎王。”
“混账……”张老板一声怒骂,紧握的双拳因用力而骨节作响,目光如炬瞪向此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管他是不是一代宗师,任谁也不能欺辱自己兄弟。
“纹蝶!你怎么样!”小梳急忙跑过来搀扶着他,满面尽显担忧,不甘心道:“他就是阎王,哪那么容易倒下!”
纹蝶对司空庄主带有挑衅的言语充耳不闻,一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嘴角扬起傲然弧度:“没事,死不了。”
小梳怒指聂浪,嘶声道:“聂浪!你这个卑鄙小人,亏你还是一教之主,竟然出尔反尔,输了还要抵赖!”
聂浪道:“本座说到做到,绝不抵赖。”
小梳道:“这可是你说的!”
司空庄主冷笑道:“聂教主答应不插手此事,老夫可不答应放过你,况且在场的还有四大门派,你难道要以一人之力,挑战在场所有人?”
纹蝶亦冷笑道:“不妨试试。”
小梳听得心潮澎湃,星眸似有火焰跳动,瞧他平日里百般顽劣,关键时刻却凛然不畏强敌,这一刻确有燕大侠的影子,令自己深为折服,但更多的是担忧,紧抓着他的手臂,疾声道:“你真不要命了!”
司空庄主纵声大笑起来,眼中杀意愈加浓重,厉声道:“既然你不想活命,那老夫就送你一程。”
冷掌门阴声附和道:“哼,杀了这小子,再踏平琼花谷,把那邪国公主揪出来!”
纹蝶沉声道:“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带走她。”
司空庄主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自不量力!真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
纹蝶独对众敌依然无所畏惧,沉声道:“纵然我什么都没有,至少有一条命可以拼。”
司空庄主大笑道:“只怕你这条小命,就得交待在今日了。”
小梳见纹蝶一副慷慨就义之貌有些惊畏,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不顾生死奋战到底,大喝道:“你疯了么!你真的为了凉婵命都不要了么!”
司空庄主只觉得此人自不量力,愚蠢可笑,不禁大放厥词:“老夫今日势要诛杀邪国公主,祭奠十八年前燕家庄一役无辜枉死的冤魂,以慰燕大侠在天之灵!”
纹蝶闻言轻叱道:“呸,你不配提燕大侠之名。”
司空庄主浓眉一轩,冷笑道:“哦?你小子何出此言?”
纹蝶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各大门派,恨声道:“弈剑山庄,诛法门,古刹门,无双派,你们在场的一个个,没有一人有资格提起燕大侠。”
司空庄主不屑道:“笑话,此话怎讲?”
纹蝶道:“这些年来,江湖传言是降临国霸王杀了燕大侠,可是却鲜有人知,燕大侠其实是被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联手逼死的!”
司空庄主怒斥道:“满口胡言!”
纹蝶道:“当年,也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了逼燕大侠交出隐璧双刃冰凛剑,将他逼到绝路。你们这帮人,为了争夺魔剑自相残杀,后来降临国赶来收拾烂摊子,杀光了在场所有人,也杀了燕大侠,但逼死燕大侠的罪魁祸首……”抬手指向众人,切齿道:“是你们!”
司空庄主怒斥道:“妖言惑众!你这臭小子当年不过两三岁,知道什么!是听信了何人谗言!”
纹蝶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司空庄主怒目道:“你!”
冷掌门幽幽接口道:“当年燕家庄一案无一活口,正所谓死无对证,自是随便你怎么说了。”
纹蝶冷笑道:“如果我说,当年有人活下来了,你信么?”
司空庄主大喝道:“不可能!那人是谁!”
纹蝶一笑道:“我。”
“你?”冷掌门感到不可理喻,纵声大笑起来,嘲讽道:“十八年前,你只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吧!”
此话一出,一众弟子纷纷随笑起来,七嘴八舌指责纹蝶口出妄言,荒唐可笑。
张老板年轻气盛,又维护自家兄弟,此番怎能容忍这帮乌合之众如此辱骂纹蝶,急切道:“大哥,何须跟他们废话,让我取了他们的狗命!”
纹蝶知他性情刚烈,为自己鸣不平,但眼下绝不是意气用事之际,自己一方本就处于弱势,更不能枉费一兵一卒,正色道:“你且退下,没我指令你不可擅自行动。”
张老板忧急如焚,却也不至不明事理,莽撞冲动,扼腕叹息向后退去:“是。”
司空庄主浓眉一紧,脸色瞬间骤变阴沉,沉吟道:“当年燕大侠生有两子,次子已丧,难道……”
纹蝶道:“我就是他的长子,燕毓麟。”
此话一出,再度引发全场轰动,哗然一片。
相传,近三十年前,一代豪侠燕飘零成名,与名门闺秀陆紫英结为一对侠侣,江湖上处处流传着他们的佳话。辗转数年,夫妻二人携手江湖,行侠仗义,声名远扬,深得世人敬重。
一次机缘巧合下,燕飘零偶得一神秘高人赠予冰凛剑,此乃隐璧双刃之子剑,而母剑“镜璧”至今下落不明,高人临终前曾再三嘱托燕飘零,希望他能让冰凛剑长眠于世,切莫让此物落入邪魔之手为祸世间。
自此之后,燕飘零夫妻携冰凛剑退隐江湖,隐居在燕家庄,生儿育女,不问世事,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怎奈好景不长,十八年前,因冰凛剑重现于世的消息传遍江湖,武林各大门派通力联手,数百余人大肆踏入燕家庄,逼迫燕飘零交出魔剑,实则各怀鬼胎欲将此物据为己有,终逃不过为夺魔剑自相残杀的局面,引发了一场空前血战。
临近杀戮收尾,降临国与魔教忽然从天而降,倾覆残局,屠杀了在场中原武林人士,血洗了燕家庄上百余人,燕飘零夫妻也在那日双双罹难。
也正因如此,降临国与中原武林结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直到那一日,降临国霸王远嫁凉婵公主与夜琅城赵公子结姻,使得一切从此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