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奴忽然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娇柔妩媚,不复先前阴狠冷酷,幽幽道:“可你还是不忍心杀我,不是么?”
纹蝶一脸冷漠道:“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把你交给聂浪。”
“你!”吟奴微怒道:“那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
纹蝶道:“柳玉笙在哪里?”
吟奴冷笑道:“那司空问敌一心想要你的命,你何苦讨好他,救他的女婿。”
“我讨好他?”纹蝶但觉可笑,嗤之以鼻,不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这是两码事。”
吟奴一瞬不瞬的瞧着他脸色变化,听闻他大骂司空老儿,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盈盈道:“你这人啊……分明就是嘴硬心软。喂,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欺凌我一个弱女子,若传出去,我都要为你感到羞愧了。”
纹蝶随手看似漫然一挥,且听得耳畔凉风一紧,已隔空拍开她的穴道,嘴上却始终不饶人的讥诮道:“你弱女子?我从未见过你这种杀人跟玩儿一样的弱女子。”
吟奴穴道已解,行动恢复自如,信步走上前来,一双媚眼流离,顾盼生辉,盈盈笑道:“你没见过我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若是想看啊,我每一面都可以让你看个清楚。”
这话分明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若是换作别人难免脸红心跳,然而纹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铁石心肠,是那个向来不懂怜香惜玉、不解风情的小阎王,不动声色道:“你少来这一套,你手上那么多条人命,我不会放过你。”
吟奴娇笑道:“你要怎样不放过我,真打算把我交给聂浪那厮?”
纹蝶道:“不然把你交给花掌门也行。”
吟奴痴痴笑道:“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我死,何必总摆出一副无情的面庞?”
纹蝶不明白她高兴个什么劲儿,闷着脸道:“你有完没完了,都大难临头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吟奴轻笑道:“我在笑你呀,你生气的样子,真有意思,有几分莫名可爱。”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轻轻伸出一只手,似是要摸摸他的脸颊,广袖滑落,露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段莹莹藕臂,分外动人。
纹蝶有些反感她动手动脚,一侧首,一抬臂,用剑鞘一挡,斥道:“走开。”
吟奴不依不饶的靠过来,哪知忽然间,这双纤柔的玉手骤然变换招式,带起一阵凌厉的掌风,一掌向他面门挥去。
纹蝶对她早有提防,身形向后一跃,又乘势垫步上前,见招拆招,顺势钳住了她的脖子,手腕翻转,用两指紧紧扣住她的颈脉,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叫她气绝身亡。
吟奴那纤莹如雪的脖颈瞬间被他掐出几道指痕,面上泛起痛楚之色,娇喘吁吁道:“你弄疼我了,放开我,放开我……”
纹蝶道:“你这女人太过狡猾,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言语间,手上不觉加重了几分力气。
吟奴莹白的面容顷刻涨得赤红,竟因呼吸不畅险些昏厥过去,身子一软,整个人瘫软无力的倚靠在他胸口。
纹蝶自认为没使出多大力气,定不至于把她掐得断气,猜测她八成又在装模作样,没好气道:“花吟奴,你别给我装死,起来!”手上力道稍微一松,她的娇躯瞬间绵软无力的贴着他的身体滑落下去,竟真的断了意识,昏迷过去。
纹蝶不禁有几分慌张失措,手握剑鞘将她揽入怀中,生怕她真死在自己怀里,轻声试图将她唤醒:“花吟奴,醒醒,喂……”
半晌,吟奴缓缓睁开眼帘,犹自浑身虚弱,气若游丝的道:“你干脆掐死我算了……能死在你怀里,也好过死在那帮人手中……”
纹蝶见她转醒缓缓松开臂膀,怎奈她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又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哪知忽然间,她竟出其不意的抽身一转,振袖一挥,一团浓雾霎时弥漫在眼前,异香袭面而来,竟是迷魂香!
这女人竟然又耍阴招!纹蝶心中大骂,急欲闭息却仍迟了一步,眼前浓浓迷烟,终究不慎被他吸入一丝,一丝足以放倒一个大活人。
吟奴本就是用毒高手,一招得手,得意而笑道:“我这迷魂烟的滋味如何?”
眼下何止吸入一丝迷烟,纹蝶简直被她气的七窍生烟,不想自己竟接二连三被她玩弄,早晚还是着了她的道,口中嘶声道:“你……你这……”一张口,一动怒,反倒加剧了吸入迷烟的分量,但觉一阵头晕目眩,双瞳逐渐涣散,这下便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扑通一头栽了下去,恰时,漆黑的剑鞘也直直落地。
吟奴俯身瞧着倒在地上的他,好比瞧着到手的猎物,倾下身子盈盈笑道:“跟本姑娘斗,你还太嫩了点,嘻嘻,小家伙,就请你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夜已深,肃杀而漫长,夜枭哭啼,阴风嘶啸,天地间席卷苍凉。
玄雀、小梳离开赤焰堂后,在一间客栈暂留,听闻赤焰堂深夜遇袭的消息立刻折回此地,
却见方圆几里内空无一人,唯有凛冽的寒风不断在耳畔呼啸,彻骨的冰雪肆意在脸颊吹打。
深院内一片空寂、幽暗,死气沉沉,一进门,所见遍地都是打斗痕迹,想必尸骸早已溶为血水,化为尘埃,被厚厚的积雪掩埋。
小梳满目惊惶,颤声呼道:“出事了,早晚还是出事了!”忽然想到一人,撒腿向堂内奔去。
玄雀不明所以,一句“你去哪”犹未出口,却见她身影飞快的奔入前堂,目光极力搜索,似是在找寻什么人,快步跟上,不解道:“你在找什么?”
“在哪啊,在哪啊……”小梳顾不得回答,焦急的到处寻找,嗓音都因过度紧张担忧而轻颤,走了几步蓦然顿住,垂目望去,一柄漆黑的长剑孤零零的横在地上,正是纹蝶的寒凌剑,霎时惨然失色,泪水凝眶。
玄雀走上前去,一眼便认出这柄剑归谁所有,下午的疑虑豁然明朗,看来自己的猜测不假,那“宋子矜”果然跟纹蝶脱不了关系,眸光也随之凝重起来。
小梳用颤抖的双手将剑拾起,冰冷的剑鞘令掌心失温,她的内心亦如是冰冷,口中呢喃不绝的自语:“不会的……不会的……”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抹寒意自足底悄然攀升,遍布全身,透彻入骨。
玄雀凝眉道:“下午那人,真是他?”
事已至此,小梳也没必要再隐瞒,当下神情恍惚、茫然若失的点了点头:“嗯。”
玄雀道:“你早已识破他身份?”
小梳道:“就在我跟他去后院的时候……”遂将当时之事坦言相告。
当时,她被那“宋子衿”撒了一身茶水,随他离开前堂,去往后院整理衣裳。
走到一间厢房前,小梳头也不回的进了屋,没好气道:“你不用跟来了!”甩手“砰”的一声把门阖起,半晌,烘干了衣裳推门而出,见那人还在此地候着,不免心生厌恶,斜睨了他一眼,轻斥道:“你怎么还在这?”
宋子衿道:“谢小姐。”
小梳心下一怔,不知他何以识破自己女扮男装的真身,一瞬间心念一震,惊叫道:“你这淫贼!居然偷窥本少爷更衣!”
宋子衿对她这反常的思路感到无语,心道:就你那身材……说实话,若看脸还能勉强认出是女孩子,单看身材……真看不出你是女人。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有些事恐怕得表明,开口唤道:“大少爷。”
小梳一惊,目光四下流转搜寻着声音来源,但空荡荡的后院哪有第三个人,分明就是此人发出的声音,这才转首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一时间茫然无绪,吃吃道:“你叫我什么……”
宋子衿沉声道:“是我。”
小梳歪着脑袋盯着他瞧了半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犹自满脸呆滞的犯迷糊,却见他将衣袖掀起,露出了小臂上一排轻轻浅浅的齿印状疤痕,那分明是自己曾经的“杰作”!一瞬间脑袋轰然一响,立马反应过来,惊呼道:“纹蝶!”
此人正是纹蝶所扮,立刻在嘴边竖起一指,示意她不要声张,如今经过一番易容改扮自然掩盖了他本来面目。
小梳对此震惊不已,原来他竟是故意把茶水打翻,引自己来后院,悄声道:“你怎么易容成这样,还有,你怎么在这里?”
纹蝶道:“一言难尽。你为何会在此,还跟他在一起?”
小梳将自己为何来此,还有近日在穆白城所经历的一切,以及遇到玄雀前后之事简短告知。
纹蝶听其所言不出意料之外,沉声道:“这里不安全,你尽早离开这里。”
小梳不依道:“我不走,我就是来找你的!”
纹蝶道:“找我做什么?”
小梳道:“你能来查案,凭什么我不能?”
纹蝶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丝毫意识不到事态严重性,感到有些无奈:“别胡闹,这种事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