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冷不防的蹦出这么一个问题,还问得如此浅显直白,玄雀明显被问得愣住,不明他此话何意。
纹蝶观察着他的神色,眼中透着三分了然的慧黠,继续道:“我是问得直接了点,那你就直接回答我好了。”
玄雀沉默片刻,缓缓道:“谢小姐是个善良的姑娘。”
纹蝶道:“别答非所问。我就问你,喜不喜欢她?”
玄雀一时无言以对,这个问题,自己从未考虑过,亦或说,自己从未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也从未想过要去体会,毕竟自己身上还藏着太多未解之谜,情爱对自己来说又是何等遥不可及。
纹蝶看得出他的犹豫,还有那暗藏心底无法对外人言道的顾虑,但终归要问个清楚:“我可感觉这丫头对你不一般啊,你感觉不出来么?”
玄雀迟疑道:“她……她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你?之前你下落不明,她忧心不已,为了寻你,更可谓心力交瘁。”
纹蝶瞬间有种带不动他的感觉,顶着一脸愁苦道:“你是真迟钝还是装糊涂,她对我,那算哪门子喜欢……唉,我就问你,如果你知道她喜欢的是你,你又当如何?”
玄雀明显有些为难:“这……可这使不得啊。”
纹蝶道:“为什么使不得?你分明对她也有好感,为什么不敢于面对。”
玄雀道:“我是劫帝教护法。”
纹蝶道:“那又如何?劫帝教不许谈情说爱?你教主还喜欢凉婵呢。”
“这……”玄雀一怔,抬起头,瞧他答得理所当然,一时竟无言反驳,想不到他其实什么都看得通透,轻叹道:“你倒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纹蝶道:“瞎子都看得出来。不过我也没当回事儿,反正他也没戏。言归正传,我倒觉得你和谢小梳般配得很。”
玄雀蹙眉道:“莫要胡说,怎可拿姑娘的名声开玩笑。”
纹蝶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玄雀道:“别乱点鸳鸯谱,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
纹蝶一叹道:“她若跟了别人,那才叫耽误呢。唉,你这根木头……算了,往后还是跟我多学着点,差的远呢你。”
玄雀道:“是,论谈情说爱,风流韵事,我自是远不如你。”
纹蝶不由苦笑:“这,这算什么话。”
玄雀道:“实话而已。据我所知,眼下跟你有情感纠葛的姑娘,就远不止三个。“
想不到他看似对事漠不关心,实际上观察也很细致,纹蝶对此亦有几分无奈:“我也不想这样……”
玄雀道:“你若真的不想,就该跟那些女子保持距离,否则你又跟那些薄情寡义的男子有何分别。”
纹蝶不否认他言之有理,却没想到这看似寡淡之人,竟也能讲出这番道理,举杯道:“所言有理,冲你这句话,敬你一杯。”
两人对饮终宵,促膝而谈,不知不觉已至黎明。完成了营救柳玉笙的任务,是时候返回劫帝教复命了。
历时数日重返劫帝教总坛,教中弟子听闻玄右使大破敌军得胜而归的消息,早早集结在山门外恭迎,两人在众望所归的注视下踏上阶梯,登上高坛,洞开的殿门外,聂浪与一众部下皆在此等候,如君王亲莅接迎凯旋的战将,场面一度庄严隆重。
一行人中,纹蝶一眼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霓裳羽衣,亭亭玉立,在一众男子之间格外引人注目,竟是久违相见的凉婵,一时间如坠梦境,感到难以置信,回想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久经风雨,历尽生死劫难,看遍了世间冷暖、人情善恶,当再一次看到心尖上的人,埋藏在心底的思念犹如云涛翻涌,全部迸发出来。
“凉婵!”
一声高呼传入耳畔,直至心扉,凉婵恍然抬眸,翘首而盼,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身影赫然闯入眼帘,何尝不是激起她内心深处的思恋。
这一刻,顾不得旁人所在,两人同时奔向彼此,紧紧的相拥入怀。
纹蝶堪堪亲历了柳玉笙夫妻的久别重逢,如今这一幕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喜出望外的同时仍有几分不敢置信,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凉婵双手搂着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低语道:“你之前说好了会写信给我,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却迟迟都等不来你的消息,这段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纹蝶道:“之前的确遇到一些事情,分不开身,也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凉婵低声道:“若不是小梳姐姐告诉我,你前段日子受了不少委屈,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纹蝶道:“对不起。”捧起她的脸颊,依旧是那昨日的容颜,一丝微甜在心间融化,柔声道:“我很想你。”
触到他真挚的目光,凉婵凝泪的眼眸泛起一丝幽怨,黯然道:“我又何尝不是……”
纹蝶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凉婵道:“今日一早到的,听闻你去了雪山?”
纹蝶道:“嗯。去接柳先生,这件事比较复杂,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凉婵抚着他消瘦许多的脸庞,眸中的泪泫然欲滴,亦有激动,亦有欢喜,但更多的是心疼,半载的离别,再聚首,竟恍如隔世。幽幽道:“半年不见,一次次的出生入死,竟将你弄得这般……”憔悴二字犹未出口,就被喉咙的哽咽堵塞。
纹蝶柔声道:“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么。”
凉婵抬起沾满泪痕的脸庞,脉脉凝视,愔愔低泣:“你答应我,不要再把自己卷入一次次的危难中去,我会心疼的……”
纹蝶轻轻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好,答应你。”
小梳在一旁看得泪眼朦胧,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深深叹出一口气,这两人,历尽磨难,受尽煎熬,如今总算是团聚了。
玄雀默默向她走来,看见她,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前几日纹蝶说过的话,两人未置一语,四目凝注,相视而笑。
小梳还如之前那般,悄悄攥起拳头,在他胸前轻轻的敲了一记,绵软无力的一拳,看似打在胸口,却似沁入心窝。玄雀则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彼此都未言语,却有种神秘而微妙的情愫在无形间浮生,就像一缕清风,在两人心间丝丝旋绕,温润无声。
这一幕,被身旁的聂浪和厉星痕等人尽收眼底,聂浪故意加重语气咳了一声,玄雀即刻敛容上前,俯首抱拳道:“教主。”
聂浪故作平静的道:“嗯,回来了。”
玄雀道:“属下已将柳先生平安送回弈剑山庄,与家人团聚。”
聂浪道:“司空庄主差人来信道谢,本座都已知晓,这次你做的很好,不枉本座一番重托,不但顺利救出了柳先生,还将魔教的巢穴彻底捣毁,不费一兵一卒,就令魔教锐气大挫,本座很是欣慰。”
玄雀道:“此番属下得以顺利而归,纹蝶此人功不可没。”
聂浪恍然发现他二人的关系不知何时密切了许多,竟一开口就为此人请功,感到颇为讶异:“哦?此话怎讲?”
玄雀将自己在山洞遇袭一事向他简短说明:“属下在魔教的洞穴遭人暗算,不慎中毒,险些命丧敌手,是纹蝶力退众敌,保全了属下性命。”
聂浪忖度着他的话,感觉有点意思,缓缓道:“看来,本座是该论功行赏。”将一番深思熟虑的目光转向纹蝶,朗声道:“本座特意邀请凉婵姑娘前来做客,不知……这赏赐,你可还满意?”
“你请的?”纹蝶顿时心中一阵警觉,难怪凉婵会此时此地出现,之前还当是小梳的心意,如此看来,并不简单。
聂浪道:“不错。”
看他的表情,纹蝶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图,定是与他两人的“交涉”有关,看样子他是打算利用凉婵在花吟奴的事上大做文章。单看凉婵的反应,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而这位聂大教主,是否真是一番好意请她来让自己回心转意暂且不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利用她牵制自己无法开口为花吟奴求情。一念至此,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感叹聂浪这招的确给自己埋下一步死棋。
聂浪自然也看得出他猜透了其中深意,面上得意之色愈加浓重,义正辞严道:“凉婵姑娘不辞辛苦,日夜兼程从琼花谷赶来见你,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纹蝶颔首道:“多谢聂教主好意。”
这两人,一个看似好心提醒,一个面带微笑言谢,不知情的人哪里能看得出其中暗藏着无形的战火。
玄雀和厉星痕在旁观察,因深深了解内情,不难发现这其中的火药味。小梳心思单纯,听不出话里有话,凉婵不知缘由,自也察觉不到这紧张的气氛。
聂浪闻言朗声大笑,笑得满面豪情,拂袖转身,朗声道:“今晚设宴,为玄右使和燕少侠接风洗尘!”伴着那爽朗的笑声,阔步离去。
玄雀自然而然跟上教主的步伐,与纹蝶擦肩而过之际,两人彼此相视一颔首,虽未言语,却不难察觉有种友好的情谊在无形间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