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小梳真真切切的捕捉进眼底,犹自感到疑惑,这两人不知何时成了朋友?
凉婵的眼中除了纹蝶没有别人,目光始终不曾转移的落在他身上,只要他平安归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纹蝶目送劫帝教一行人离去,敛起了眸底那抹耐人寻味的深沉,转身面向凉婵,眸光已盈满温柔,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回去说。”
小梳见这两人说走就走,卿卿我我,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感到极不仗义:“喂喂,等等我!这还有个大活人呢!”一边呼喊,一边追了上去。
三人回到房间,凉婵将房门关起,又把纹蝶按在椅上,先不让他开口说话,转身将一盅药膳端上桌,细心的盛了一碗,举起汤勺在唇边轻轻的吹凉,柔声道:“纹蝶哥哥,这汤里面都是我托人找来的上好药材,用的是祛湿驱寒的方子,我也是第一次下厨,也不知做的好不好,合不合你口味,你且尝尝,味道如何?如果不好,我再去改进。”
纹蝶被她这般照顾,心里感到十分过意不去,明明应该是自己来照顾她这个弱女子的,面上不禁浮起三分歉意:“让你费心了。”
凉婵微笑道:“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呀。”
小梳一脸玩味的看着两人,打趣的道:“哎呦喂,妹子真是温柔体贴,听说你今天从雪山回来啊,早早就给你炖上了这锅十全大补汤,你可得好好补补,可别枉费妹子一番苦心啊!”
她话里充满戏谑的意味,凉婵纵然听不出,纹蝶又岂会不明白,只不过当着凉婵的面不想搭腔,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完了。
小梳看着他那模样,失笑道:“你可慢点喝,不怕烫嘴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凉婵闻言忍俊不禁:“小梳姐姐,你又来了!”
纹蝶一口汤水差点喷了出来,抹了抹嘴角,无奈道:“我都习惯了。”
小梳全然不当回事,悠悠道:“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说正事了吧。”
纹蝶道:“何为正事?”
小梳道:“别跟我装糊涂,说说吧,这趟雪山之行,你都遇到什么事了?可别再说什么一言难尽之类的话,现在本少爷有的是时间听你絮叨。”
凉婵道:“你说此行是为了去救柳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小梳道:“对啊,我姐夫怎么会在雪山上?”
纹蝶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姐夫去琼花谷和谈?当时,他还没有见到花掌门,就已被花吟奴截下,花吟奴的真实身份你们都知道了,她是魔教安插在琼花谷的卧底,所以当日,柳先生就是被她藏了起来。”
小梳道:“藏他的地方就在雪山?”
纹蝶道:“对,就在沧海崖峭壁下的寒暝洞,那里也是魔教的巢穴。”
小梳喃喃讥讽道:“真不愧是一群鼠辈,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住在山洞里头,见不得光。”
纹蝶没接她的话,继续道:“柳先生被困在里面半年之久,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唉,怎么说……和以前完全不像一个人了,可想而知,他这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凉婵不难想象到柳玉笙的惨状,亦是生出恻隐之心,轻叹道:“不管怎么说,柳先生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只要活着就好。”
纹蝶点点头道:“是啊。花吟奴一直留着他的命,不知原本有什么计划。”
小梳道:“管他有什么计划,反正她总归是败了,那后来呢?”
纹蝶道:“我们两个把他救出来以后,就连夜护送他回到弈剑山庄,总算让他跟家人团聚了。对了,你姐姐生了个女儿你知道么?”
小梳道:“我听说了,不过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她,你见到她的孩子啦?”
纹蝶道:“见到了,刚满月,叫绵绵,听说还是你给取的名字?”
小梳欣然道:“对啊!就是我取的!她长得可爱么?”
纹蝶道:“可爱,一见到她爹,就冲他笑。”
小梳道:“真的呀!婵儿,我们改天去看看小宝宝好不好!”
凉婵轻笑道:“好呀。”
小梳道:“那锦意姐姐呢,她还好么?”
纹蝶摇摇头,轻叹道:“脸色不太好,毕竟柳先生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着实不易。”
凉婵低语道:“我理解……好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纹蝶道:“是啊,当我看到他们夫妻久别重逢,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说实话,那个场面,还真是挺让人心疼的。”
凉婵听来百感交集,凝眸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目光何尝不是泛起辛酸和不忍,低语道:“说别人心疼,你又何尝不是……”
纹蝶微微一笑:“我好着呢,别担心。”
凉婵道:“我听小梳姐姐说了你的事,当日,你改头换面潜入赤焰堂,却在赤焰堂惨遭灭门的当晚,离奇失踪……姐姐和玄右使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你的下落,直到那一天,他们在酒楼里意外撞见了唐傲,一经查实,才知原来花吟奴就是那魔教小仙女。”
纹蝶道:“你也认识唐傲。”
凉婵颔首道:“嗯,我在王宫的时候见过此人,不是什么善类。”
小梳义愤填膺道:“何止如此,简直就是卑鄙小人!妹子你说的太含蓄了。”
纹蝶想了想道:“如此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凉婵道:“后来听说,你被花吟奴囚禁在古墓,还被废了武功,不得已受制于她,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你这人,总是习惯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对我都从来不肯表露半分。”
小梳拍了拍她的肩膀,予以安慰:“他还不是怕你担心啊!好啦,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整件事真相大白,魔教惨败,碎影钉事件也算是告一段落,江湖风波也算是平息了。”
纹蝶微微点点头,自语道:“但愿如此。”
凉婵一经回想起他的遭遇,面上犹自泛着忧伤,摇首轻叹:“早知道你去追查魔教杀人案那么凶险,我当初就应该坚决一点,就不该纵容你去。”
当日琼花谷那场战乱后,因夜琅城的介入,五大门派和琼花谷双方各有损伤,纹蝶在花容玉门下休养了一个月才康复,紧接着穆白城就出现了魔境神兵侵袭中原事件,纹蝶因有私心,顾不得刚伤愈的身体状况,跟凉婵好说歹说才得到她的妥协,重新踏入江湖,去往穆白城调查案件。
他当日向凉婵保证,定会保护好自己,不给自己惹祸上身,却没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件都身不由己,被迫卷入一桩桩生死危机。
凉婵自是后悔当日放任他离去的决定,感到深深自责,心疼和忧伤的情绪更是溢于言表。
纹蝶何尝不知她心思,悄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小梳叉着腰道:“喂喂,我也担心你,你怎么不跟我道歉!”
纹蝶道:“我怕我跟你说那些肉麻的话,你会受不了。”
小梳晃晃脑袋,还真是感觉浑身发麻:“噫,那你还是别说了……”忽又想到什么,疑道:“对了,玄雀怎么回事?他说他遭人暗算,中了毒,是你拼命救下了他?”
纹蝶道:“嗯……你还记得那天下午,在郊外伏击玄雀的那帮女子?”
小梳道:“记得啊,莫非跟这事有关?可她们不是全被玄雀杀了么?”
纹蝶道:“虽然她们并非玄雀亲手所杀,但她们的死,也和他多少有些关联。所以那日在山洞里,魔教正是要杀了玄雀,为那十几个女子复仇。”
小梳道:“原来如此。那他中的毒厉害么?解了么?”
纹蝶道:“解了。”
听到此话,小梳总算是安了心,抚着心口呼出一口长气:“谢天谢地。”
纹蝶一经想起自己向暮晚讨要解药的事,又陷入沉默,良久无言。
凉婵见他似有心事,关切道:“你怎么了?”
纹蝶道:“没什么,有些感慨罢了。”
小梳倒是未曾察觉异样,自顾自道:“难怪我看你们两个眼神有戏,怎么说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了啊。”
纹蝶不解道:“什么叫眼神有戏?”
小梳喃喃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不太一样。”
一句话说的含糊不清,耐人寻味,纹蝶对她的脑思路一向无解,也懒得去深究:“别没事瞎感觉。”
三人正交谈中,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人在门外邀请道:“燕少侠,弟子奉教主之命,请您去正殿赴宴。”
纹蝶敞开房门,见屋外暮色降临,对他微一颌首:“知道了,有劳了。”
那人一看凉婵和小梳也在房中,恭声道:“还有两位姑娘,教主请她们一同前往。”
小梳上前道:“当然不能少了我们的份儿,走吧!”牵起凉婵,欢呼雀跃的就向外走去。
纹蝶望着天际暮云,暗自一叹,这场晚宴,只盼莫要是什么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