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蝶已不是上次与之交手时重伤未愈、内力尚未恢复的状态,此刻的他一心求胜,全力爆发,这一剑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观战之人除了聂浪和玄雀,其余人都不曾见过这少年出手,虽对他武功绝顶、剑法一流一说有所耳闻,但毕竟百闻不如一见,更不曾想到此人竟连厉左使都无法伤他分毫。
聂浪在一侧观战,沉声道:“看样子,这小子武功又精进不少。”而后喃喃低语:“他先前不是武功尽失,怎会恢复的如此之快……”
玄雀听来心中一沉,想到纹蝶体内的银针正是自己帮他逼出来的,却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几天,他的武功竟比之前突飞猛进,想来正是自己为他疗伤之时,传输给他不少内力所致,而自己当日耗费内力甚多,否则也不会在寒暝洞中轻易中伏。
这两人,在外人眼中看似不睦,实则都在为对方默默付出,却彼此都不曾知晓。
对战中的厉星痕明显感觉到此次与他交锋很是吃力,与上次完全不同,上次自己不过用了七八成力气,就将他逼的只有闪躲没有反击的份,此次纵然自己使出全力,却还是在他疯狂的快剑下节节败退。
聂浪眼看着他即将败下阵来,大呼道:“玄雀!”
玄雀一顿,迟疑道:“教主……”
聂浪见他显然犹豫不决,不愿迎战,霎时怒上眉梢:“怎么?跟他爬了个雪山,就爬出感情来了?”
玄雀垂首道:“属下不敢。”
聂浪怒喝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教主……”玄雀一时拿不定主意,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纹蝶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恕难从命!”
“你!”聂浪怒视着面前这个自己最为器重的下属,实在难以置信,这是他第一次忤逆自己的命令,竟是为着此人,震怒的目光在昏暗的灯火掩映下灼灼闪动,摇首道:“好啊,好啊!玄雀……事到如今,你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玄雀自知犯下大错,含愧俯首,低声道:“属下有罪,但凭教规处置,绝无怨言!”
“哼!”聂浪一甩袖袍,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理会他,将威慑的目光转向两大坛主,高喝道:“司徒,南宫!”
两大坛主早已蓄势待发,齐声响应教主之令,拔出佩剑,迎战而上。
狭窄幽闭的地牢内,交锋之声不绝于耳,纹蝶如今只想速战速决,是以下手毫不留情,一个绝杀逼退了厉星痕,冲司徒、南宫两人发起进击,眼下虽已被厉星痕消磨了不少力气,但对战这两人仍绰绰有余,强势逼进,锐不可挡,且两大坛主身手均不在江湖绝顶高手之列,是以他不出三十招轻松制胜。
伴随着两声痛呼,两大坛主双双败下阵来,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个把着手腕,鲜血自指缝间不断溢出,一个按着肩膀,衣袖已被血液染红一片。
“司徒叔叔!”金靖羽一声狂呼,奔向落败的司徒坛主身边,看着他血脉爆裂的手腕,满面惊悸的道:“叔叔!你怎么样!”
司徒坛主咬紧牙关,嘶声道:“世侄莫要担心,叔叔无碍!”伤势虽不致命,然而这只手短期内怕是再也无法拿剑。
聂浪见状勃然大怒,猛的拔出长剑指向纹蝶,暴喝道:“下手如此之狠!今日势必要把你拿下!”
纹蝶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纹蝶哥哥!快住手!”
两人剑锋相对,正欲交战,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只见小梳和凉婵急急忙忙闯入牢中。
凉婵奋不顾身冲入斗阵之中,横臂挡在两人中间,疾呼道:“纹蝶,收手吧,不要再伤人了!”
纹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厉喝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凉婵一步不移,摇首叹道:“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纹蝶狠狠直视着她,心里感到一阵寒凉:“好,你也来阻我……”
小梳瞪大双眼怒视着他,见他把两位坛主伤得不轻,又对凉婵这般态度,气不打一出来:“纹蝶!你疯了么!自己人也打!”
纹蝶双眼充斥着愤怒,手持利剑屹立在幽暗的光影下,仿佛沙场中身披血月,狂肆屠戮的战神,满身残酷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自己人?好一个自己人!你且问问你身后那位聂大教主,他何曾把我当过自己人?”
聂浪道:“是你一心护着那魔教妖女,与我劫帝教众人为敌!凉婵姑娘,既然你来了,那不妨先问问他,因为何故与我等动手!”
凉婵何尝不知这其中缘由,面对他强硬的态度,狠厉的眼神,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上前道:“纹蝶,你真的……一定要救花吟奴么?”
纹蝶断然道:“是。”
凉婵道:“你当真,对她动了情?”
纹蝶道:“我只是不能任由她死在聂浪手里。”
凉婵道:“如果你救下了她,你又当如何?真的要随她而去么?”
她的语声中不免透出几分哀求和悲凉,纹蝶何尝不知自己伤透了她的心,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沉声叹道:“我只希望你们能放她一条生路,我可以此生不再见她。”
凉婵凄然一笑,几度悲凉浮现在脸上:“不再见她?可你的心……”
纹蝶沉声道:“我跟她只是朋友,我救她,只是出于道义,我问心无愧。”
此话一出,沉寂的气氛中接连响起众人不屑的嘲讽,凉婵无视那些不堪入耳的斥责,静默了片刻,再次抬眸,正色道:“好,既然你问心无愧,那我就相信你。”虽然此时的心痛无以言表,但那毕竟是自己深爱的男人,自己终究不愿与他决裂,再说他既然已保证此生不再见她,那便放手一搏,信他一次又何妨?忽然,坚定的转身面向聂浪,正色道:“聂教主,凉婵斗胆求你,花吟奴如今已然落魄至此,定不会再对你们构成威胁,还求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聂浪闻言满面惊愕,惊呼道:“凉婵姑娘,怎的你也为那妖女求情!”
凉婵道:“凉婵自知这要求太过无耻,所以,凉婵甘愿替她受刑。”
聂浪震惊不已:“凉婵姑娘,你……你当真,如此决定?”
凉婵俯首道:“正是,还望聂教主成全。”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耸然动容,小梳的震惊更是不亚于任何一人,疾声道:“婵儿!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替那个妖女扛罪呢!”
凉婵摇首道:“小梳姐姐,我并非替她扛罪,只是不想纹蝶左右为难。”
聂浪的目光由震惊逐渐转为愤怒,挥剑指向纹蝶,却将五味杂陈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愤恨不平的道:“这小子,他杀魔教贼人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却独独对那花吟奴三番五次舍命相救,他说他问心无愧,你当真相信?”
凉婵不假思索道:“我信。”
聂浪嘶吼道:“他值得你如此为他付出么!”不禁在心里暗自嘲讽,枉自己对她一番真心,却换不回她丝毫回应,反倒她却对一个心中有别的女人的小子如此执着。
凉婵毅然抬眸迎上他质问的目光,毫不犹豫回答道:“他值得。”
简短的几个字,每一字都说得不容置疑,聂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过度的惊怒让他身形不稳几乎一个踉跄,片刻,又将替她鸣不平的目光转向纹蝶,缓缓道:“凉婵姑娘如此待你,可你却……你这么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纹蝶此时无言以对,他也绝对意想不到,凉婵竟会为了自己替花吟奴求情,目光同样带着一片惊愕,心潮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聂浪嘶声道:“但愿你,真的不要有负于她……”
凉婵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被迫妥协,目光犹带三分期待,三分欣喜,激动的道:“聂教主,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聂浪满面心疼的看着她,苦苦叹道:“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叫我还如何拒绝。”
凉婵向他深深一俯首,感激的道:“多谢,多谢聂教主!你的宽宏仁慈,凉婵没齿难忘!”
南宫坛主搞不懂教主怎会突然转变态度,急忙劝阻道:“教主,不能放虎归山啊!”
司徒坛主亦是劝道:“不杀此女,后患无穷,还望教主三思!”
金靖羽最为激动,大声道:“聂大哥!你这么做迟早会后悔的!”
厉星痕亦沉吟道:“此计,不妥。”
在场众人除了玄雀未置一辞,其余四人皆提出反对意见,聂浪何尝不是无奈出此下策,敛目一叹,沉声道:“不过,本座虽然答应不杀那妖女,但却要废了她一身武功,以免她再为祸江湖。”
纹蝶道:“你废了她的武功,跟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聂浪道:“那也是她自己造下的罪孽,理应由她自己承受,谁叫她杀戮无数,仇家遍天下。”
纹蝶道:“说到底,你终究还是没打算放她一条生路。”
聂浪的这个决定,众人皆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倘若这妖女被废去武功,即使教主不亲自手刃她,她也免不了沦为过街老鼠,难逃一死,下场或许更惨。
而在小梳看来,眼下聂浪已做出退让,纹蝶却还咄咄相逼,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免认为这小子有些得寸进尺,扬声道:“纹蝶,你差不多得了!聂浪已经答应不杀她了,你还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