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浪道:“你殴打我守牢弟子在先,重伤我两位坛主在后,此事你想如何化解。”
纹蝶面向两名坛主,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任凭二位处置。”
两位坛主因和他交手时吃过亏,深知他剑法可怕,难免对他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金靖羽年少气盛,本就对他刺伤司徒叔叔一事怀恨在心,此刻断然忍不下这口恶气,骤然拔出配剑,厉喝道:“胆敢伤害我司徒叔叔,我定要你付出代价!”一声大喝冲袭而来,举起剑,猛然向纹蝶前襟劈了下去。
司徒坛主脸色惨然惊变,生怕侄儿冲动行刺反被他所伤,一声惊呼方自出口,再定睛一看,纹蝶竟然一动都没动,活生生挨了这一剑,襟前瞬间被血染透一大片。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大惊失色,都知道这一剑对于纹蝶而言,想要避开那是轻而易举,然而他却纹丝不动,半分都没后缩,甚至眼都未曾眨一下。
凉婵早已花容失色,眼泪瞬间就奔涌而出,惊呼道:“纹蝶!你怎么样!”
金靖羽彻底愣住,举剑的双手却不听使唤的剧烈颤抖。他从未见过如此镇定之人,胸前被划了这么长一道血口,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简直不是人!极度的惊骇之下,脚步不由自主向后退去,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躲……”
纹蝶淡定的可怕,目光竟还隐透三分笑意,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冲他勾了勾手:“还有一剑,继续。”
他至此仍在微笑,只是那笑容不免残酷,让人不寒而栗。金靖羽吓得身形一颤,“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弃剑奔回司徒叔叔身边,再也不敢造次。
小梳也吓得不轻,眼看着血色渐渐染透了他的衣裳,一滴一滴落下地面,地面都已湿红了一片,颤声道:“纹蝶,你,你还好吧……”
纹蝶道:“没事。南宫坛主,在下还欠你一剑。”
南宫坛主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对他处事风格和行事魄力都感到深深震憾,摇摇头道:“罢了,罢了。”
“你们闹够了没有!”恰时,聂浪忽然一声怒吼,令众部下噤若寒蝉。
纹蝶道:“聂教主……”
“住口!”聂浪早已按耐不住,方欲开口就厉声将他打断,着实受够了他这般放肆,似乎他的每次出现,总能将现场搅得一片混乱,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忽然指着门外,怒吼道:“滚!你给我滚!”
纹蝶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因此刻身上疼得已经快要崩不住,咬了咬唇,未置一辞,转身踏出门去。远离了大殿,见四下无人,便再也支撑不住,按着伤口疼的弯下了腰,嘶声道:“这小子,下手没点轻重,差点砍死我……”
凉婵何曾见过他受这么重的剑伤,早已哭成了泪人:“纹蝶,你坚持住!”
纹蝶在她搀扶下强撑着走回房间,走了一路,血也流了一路,在沿途留下一道鲜红刺目的血迹。
坐在床畔,凉婵看着他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裂口,又深又长,皮肉都翻了出来,实在是不忍直视,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纹蝶生怕吓坏了她,叹道:“你还是别看了。”
凉婵目光满是惊惧,只因此时发现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不计其数,有的是陈年旧伤,有的才愈合不久,完全不像是他这种白净小生该有的样子。以前没看过他的上身,以至于完全不知道他身上竟积攒了无数条疤痕,心痛更是如泉涌迸发出来,掩住唇发出阵阵呜咽:“你怎么……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纹蝶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却因伤痛致使抬手都有些费劲,表面却在极力掩饰:“你别哭,死不了的。”
凉婵抬眸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你又胡说!”
纹蝶道:“好好,我不胡说。”
凉婵稳定一下情绪,起身拿回创伤药,再次将目光落向那道伤口,又心疼的紧锁眉头:“纹蝶,我先帮你上药,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点。”
“好。”纹蝶看似镇定的答应着,然而当药物接触伤口的一瞬间,却还是疼的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浑身肌肉紧绷,喘息声急剧沉重,双手紧攥着被角,被角都险些被他扯破。
凉婵看着他这般模样,深知这痛剧烈难忍,他却始终默默忍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更为痛心,一想到此,泪水就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轻抚着他不住起伏的背,安慰道:“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纹蝶嘶声道:“我没事。你继续。”
半晌,凉婵替他把伤口包扎好,扶着他平躺下来,却始终对他伤势忧心不已,遮掩面容黯然落泪。
纹蝶去握她的手,安抚她道:“我真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都不叫事。”
凉婵知道他不过是在硬撑,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低声道:“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纹蝶故意作出轻松的表情:“谁说我不爱惜生命,我很惜命的好不好?”
凉婵道:“你分明就是嘴硬!”
纹蝶道:“不止嘴硬,骨头也硬。”
凉婵疾声道:“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纹蝶见她真生气了,哪里还敢再说笑,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收拢,与她十指相扣:“我倒没什么,只是不知玄雀现在怎么样了。”
凉婵道:“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纹蝶道:“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我才受罚的。”
凉婵道:“这倒也是,可是……玄右使为什么会为了你忤逆教主呢?这点我确实很意外。”
纹蝶道:“我也很意外。说实话我一想到要跟他动手,就挺头疼的,你不知道,这家伙克我……”
凉婵轻叹道:“难怪小梳姐姐总说,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很微妙。”
纹蝶道:“她?你别听她瞎扯,她一天到晚脑袋不干正事。”
凉婵道:“好啦,你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纹蝶道:“那你呢?”
凉婵坐在床畔,一只手与他相牵,另一只手拿丝帕轻轻沾去他额头的汗,柔声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同一个夜晚,这边凉婵在守着纹蝶,另一边,小梳也在陪着玄雀。
早晚是打完了这三十杖刑,玄雀的状况也不比纹蝶好多少,整个背脊被打的皮开肉绽,衣裳被血浸透,湿答答的与伤口贴在一起,却还没来得及涂药,就继续被教主罚跪在院子里,深省其过错。
聂浪一行人都已散去,唯独小梳还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担心的一个劲关切问候:“玄雀,你疼么?”
玄雀道:“无碍。”
小梳轻叹道:“你也是真够能忍的,和那个家伙一个脾气,骨子里都倔强的要命。”
玄雀道:“谢小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外面还这么冷,可别着凉了。”
小梳道:“你不也是一样,身上还带着伤,还要罚跪。”
玄雀道:“我是男子,自然跟你不同。”
小梳道:“有什么不同的,大家都是肉长的。”
玄雀微微一叹道:“你可是千金小姐,怎么能陪我在此受罚。”
“哪有什么千金小姐?”小梳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好啦,别你你我我分的那么清楚,大家都是好兄弟嘛!兄弟有难,本少爷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玄雀轻笑不语,听她一副老江湖口吻,还有一身侠骨柔肠,敢于仗义执言,勇敢无畏,不同于普通的富家千金,竟有一瞬的心潮异动。
小梳道:“要我说啊,你也别太实在了,你教主又不在,你何必在这傻傻跪着,等他来了你再跪也不迟。”
玄雀道:“那岂不是自欺欺人。”
小梳不以为然道:“自欺欺人不是这么用的,这叫随机应变好么?”
玄雀道:“我知谢小姐一番好意,为我考虑,但是我总不能欺瞒教主。”
小梳道:“要不说你死脑筋!”
玄雀低下头,淡淡道:“谢小姐说的是。”
小梳道:“哎呀,你别一口一个谢小姐,太生分了,你以后直接叫我小梳就行。”见他面泛迟疑,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不容他拒绝,一口断言:“就这么定了!”
玄雀道:“那好吧。”
小梳听他应承下来很是喜悦,原本忧虑的神色一扫而空,倾首看着他的侧脸,乌铜面具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光,有些神秘色彩,而他本人何尝不是神秘莫测,忽然心念一动,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具上轻轻戳了一下。
玄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下意识向后一缩,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她。
小梳目光满是疑惑,喃喃道:“你说你,大晚上的还带着面具,而且还是在你自己教中,又不是在外人面前,真搞不懂。”忽而眉梢微挑,清眸流转,饶有兴致的问道:“哎,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不如让我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