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伤口缝合好的医生把盛放着器具的托盘放到水龙头下面清洗,几朵沾血的棉球漂泊着很快堵住了水槽,医生又往水里参入了某种黑色的液体,在液体的腐蚀下棉球和纱布即刻溶解成为猛火灼烧过黑色的残屑被顺利地冲入了下水道。医生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屋子内弥漫的强酸腐蚀的气体在挤入的风中消散了,窗帘微微摆动。
在仔细抹除了瓶瓶罐罐上的指纹后,医生摸了摸盖着毛毯熟熟睡去的于青阳的脑袋,像是在抚摸着一只猫。
沉重的脚步伴随重物的落地声停驻在了门口。
“咔…咔嚓”
那人转动把手,紧接着门框发出紧锁着的锁芯被拧断的声音。
谨慎的医生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她用毛毯盖住了于青阳的脸。
门缓缓地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脸上书写着“我是波伊莱人”的男子,在他身后的过道地板上平躺着三具尸体,死亡方式相近的两具尸体都是被利器洞穿了颈部的动脉,剩下的那具被无数透明丝线紧紧捆束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割开了近百道伤口,束缚他的丝线既是绳子也是刀刃,而他是活活将自己挣扎死的。
他们背上的那把足以猎杀在大草原上奔驰的任何大型猫科动物的复合弩没有动用过的迹象,显然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忽如其来的死亡。
这三具尸体都是波伊莱男子的同僚,虽然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以这种方式,但阿普杜勒是个尊重逝者的人,他经受的波伊莱文化让他不忍心将同僚的尸体曝弃于荒野中,他也相信自己善意的举动会得到亡魂的眷顾。
“你是来为这三个人收尸的?”医生卷起毛毯将于青阳的脸盖住,声音冰冷。
“不。”阿普杜勒踩着方口皮鞋一步踏入屋内,“我为你而来。”
“我?”医生笑了笑,流露出极为自然的媚态。
阿普杜勒点点头,“柯林温克的主人在等候你的到来。”
“柯林温克。”思索状的医生靠在床延边摆弄着手指说,“我可不记得我与柯林温克有过渊源。”
“但柯林温克知道你所有的秘密。”阿普杜勒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他们需要你。”
“这么说来传闻是真的喽。”医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难掩的喜色,“那个混蛋真的从那里跑了出来。”
阿普杜勒没有回答,只是站着沉默。
但任何人只要见到波伊莱人那幅闭口不言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中藏有秘密。所以塔尔人称保守的波伊莱人为银行的金库,谁都知道里面藏有金子,只要你找到正确的开门方法。
医生看着这个死板的波伊莱人也沉默了一会儿,用发绳将头发箍起来,“要动手的话还是先出去吧,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你们任务的一部分,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他受伤的吧。”
阿普杜勒摇摇头,“可在外面我不敢保证你布置了多少陷阱。”
“没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个。”医生耸耸肩。
医生的话让阿普杜勒哑然。
“竟然有人敢出我们的情报。”阿普杜勒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你得到了我们的情报那为什么......”
紧接着这个波伊莱人恍然道,“所以你是在等我吗?”
“只是来不及布置陷阱罢了。”医生淡然地承认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出去了。”轻笑耸肩的阿普杜勒将断了锁芯的门轻轻合上,“让你有所顾忌的战斗对我而言才更加有利。”
“占女性便宜可不是柯林温克家族的习惯吧。”
“是的。”阿普杜勒握住背后那把刀柄上裹着泛黄麻布的廓尔喀刀,“但我是个猎手,所以不会对猎物讲究礼仪。”
他确实是个猎手,这把缎纹钢锻造的廓尔喀刀的刃背上还有处理猎物脏器时用到的肠勾,但依靠宽厚的刀刃挥砍着对付起人来也绝不吃力。
“那你准备好了吗。”医生的目光忽然变了,那诡异的笑意隐隐中有股寒意袭来。
阿普杜勒没有看到医生动手的瞬间,借助灯光他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猛地侧转身子,三道锐利的破风声从他耳边擦了过去。那三根走空钉在门上的黑针原本是朝向阿普杜勒的眼睛射出去的,但他迅捷的反应速度和正确的判断救了他。
“真是个比蛇蝎还要毒辣的女人啊!”阿普杜勒握着刀疾步冲向医生,挥刀击飞迎面飞来的两根铁梭,虽然距离贴近暗器的威力也就越大,但在近距离观察下也容易发现医生掩藏的抛掷动作以正确判断暗器的走向,阿普杜勒攥紧刀柄挥手划出一道银光。
这一击他挥砍出十成的气力,面对这样毒辣的女人如此阴险的对手,任何心理上的侥幸都会造成生理上的死亡。
医生往后撤步,达到挥臂极限的廓尔喀刀几乎是贴着衣物斩下。
一击不得的阿普杜勒后转刀锋倾斜姿势继续挥刀递进,用的是刀术中化简的左胴劈切,他已经贴近了医生的身体,在这种距离下对手不可能在朝他发射暗器,这个精明的猎手扼制了敌人的毒牙。
几乎就要坐在病床上的医生已经无法再退了,她似乎走投无路地将伸出自己的右臂阻挡在由下而上劈切的廓尔喀刀的必经之路上。阿普杜勒没有丝毫停顿,他只是冷漠地想要将面前这个女人的手切下。
“嘭!”
阿普杜勒并没有感受到期待中的浓腥血液洒在自己脸上。
廓尔喀刀在砍中医生的小臂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刀刃就偏转地向上挑去,这切手的一刀又走空了。
阿普杜勒来不及再度收刀挥砍,医生攥着铁梭的左手猛地向眼睛凿下,他猫一样地后缩着倒退出去。但医生的右手,那柄自破口衣袖下划出的修长匕首毫不犹豫地切向阿普杜勒的颈部,那弯刃的刀面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完整地切开他的喉咙。
“该死!”阿普杜勒暗骂着,他极力扼制的毒蛇这才刚刚展露自己的毒牙!
猎手的危机感迅速爆发,他曲腿踹在医生的小腹上,与那柄夺命匕首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阿普杜勒不敢在有半分停顿,一跃后撤。
医生咬着牙揉揉小腹,宽敞的衣袖破口里露出她内衬那件嵌着部分软甲的黑色夜行服。
“该死!”忍不住怒骂的阿普杜勒感受着右腿温柔地血液流下来,他没有在裤腿里垫匕首也没穿软甲胄,没能留下他性命的医生恼怒地将铁梭扎在他的脚上,无所阻挡的一击自然留下一道很深的伤口。
阿普杜勒满怀信心地来狩猎结果发现猎物不仅铁齿钢牙还套上了刺猬一样保命的甲胄,这无疑将成为他猎手生涯中最失败的一次狩猎了,并且很有可能他会将自己的命都丢在这儿。
“当!”悠远的钟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