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正浓。纪霜姝神思游离,完全浸没在面前输液瓶里滴答滴答坠落的药水里了。
陈蔚风叫了她好几声。只好无奈的拍了拍她。
“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开始结痂了。”纪霜姝垂眸,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太关心,从小到大她就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但是看着眼前消瘦苍白,唇尖没有一点血色浑身的沐炎。她心里堵得慌。
“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她问陈蔚风。
“伤了几个兄弟都在我这,陆秋中了三枪跑了。”陈蔚风淡淡地说。
“现场处理了吗?”纪霜姝凝视着陈蔚风。
“一把火点了,枪也都收走了。你父亲都打点好了,明天的新闻只会报道火灾。”陈蔚风没想到纪霜姝的心思会如此细腻,深深地看她一眼。
只见她把头深深地低下,一头微卷的棕色长发挡住了白皙光洁的面容,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说不准,睡三天两天都是可能的。”
“我出去喘口气。”纪霜姝站起身来,给沐炎掖了掖被子。
陈蔚风看着纪霜姝走了出去,纤细的背影还有些摇晃。他坐到沐炎床前,笑着拍了拍他被金发遮住的额头。“你小子终于有点福气了。”
纪霜姝走到门前,跨过栅栏,走进了陈蔚风家门口的私家小花圃。手指微抖的拿出一根烟,点了火。
她现在还是没有从那场噩梦里醒过来。她现在的脑子很乱,脑海里那些猩红的血色和刀子没入骨肉的声音,挥之不去。
更让她心中不痛快的是沐北辰。
她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对这个继父有了新的认识。
面对儿子的性命之忧,他仍能隔岸观火,利益至上。她怕了,她怕因为纪曼的这场带着万人妒忌的婚姻,一场蕴含着亿万财富的婚姻,会要了她们母女的命。
她看见沐炎被吊在那里的时候,她好像能切身感到沐炎的痛,昨天他还在家里洗澡,吃她做的凉拌鸡丝面。今天就被抽皮剥肉,她的心都被这股痛意操控的快要炸掉了,嗓子也一直像噎了一块石头。她知道她所感受到的痛苦不及沐炎的十分之一,她随时都能哭出来,可是一想到沐炎受得委屈,她觉得自己哭在他前面,对不住他。
纪霜姝拿出手机,拨通了沐北辰的电话。
“爸,哥救出来了。”纪霜姝的声音冰冷。
“我知道,以后少掺合这些事情你听见没,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在家听到消息的时候吓得魂都快没了?”
“爸,你担心我?为什么不担心担心沐炎呢?他被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啊?”纪霜姝终于对着电话哭了出来。
沐北辰良久没有说话。“那是他作为沐家和卡莫拉家长子应该负起的责任。”沐北辰换了语气。“我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他要是连这点自救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也不用回来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纪霜姝终于知道沐炎所说的没有家人是什么意思了。沐北辰口中对她的担心她不想思及真假,因为无所谓,可是对沐炎来说,这太残忍了。
这样的家和家人太过于冰冷了。
那他在意大利被抓起来的三年,又是怎么过得呢?
四下无人的花圃里,在夜色的掩护下,纪霜姝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第二天,纪霜姝还是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去上课了。昨天的雪纺衬衣已经不能穿了,她朝陈蔚风借了一条衬衫就来学校了,
“我的老天!姝姝”邵微玉看到纪霜姝穿着男士衬衫,下面配一条皱皱巴巴的黑短裙,已经脑补了一万字小黄文。“为了革命献身你可真是废寝忘食舍己为人,这烟熏妆没有一晚上的通宵达旦可画不出来!”说完还用手指擦了擦纪霜姝的黑眼圈。
“滚蛋!”纪霜姝把邵微玉的手一拍,疲惫的趴在桌子上。
“你这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小贱人!”邵微玉看纪霜姝对她这个态度愤愤不平道。“老娘为你都快英勇献身了,你居然这么对我。”
纪霜姝听到这赶紧捂住了邵微玉的嘴巴。“姑奶奶你可别满嘴跑火车了,我求你了。”
“一哇哇呃”纪霜姝听到邵微玉被捂住的嘴里蹦出的这几个音节,就知道自己的母上大人被她问候了。
“咱们今晚去你家说,我真太累了,微微女侠您行行好,饶我一命!”
邵微玉的小脸上立刻由愤怒切换成了“小样还害臊,老娘懂你”的知会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一整天的课也没听,光趴在桌子上补觉了。邵微玉在她身边她才感到心安一些,纪霜姝才敢睡了个踏实。
晚上正要和邵微玉回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纪霜姝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
“你好?请问是纪小姐吗?”
“对。”
“我是陆司冷。请6点来体院馆二楼集合。”
“好的。”
纪霜姝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二十了。
“微微,一会你先回去吧,舞台剧要开始练舞了,我今天晚点回,你在家等我。”
邵微玉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你晚上回来小心点。”
“嗯。”
纪霜姝到超市买了块巧克力,补充了下体力,就进了体育馆。
到体育馆的时候才五点四十。
体育馆在放学时间要照上学时间冷清些,一楼仍然有一些打羽毛球的同学。二楼是篮球场地,因为学校体育馆外也建有体育馆,比体育馆的大一些,上学路过的女孩子也比较多,所以露天篮球场就心照不宣的成为了男孩子们的兵家必争之地,很少有来体育馆打篮球的。
纪霜姝来到二楼的时候,只有陆司冷一个人坐在左手边观众席的第一排,手里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纪霜姝直接坐在了陆司冷旁边,他今天只穿了简单的白T,浅蓝色牛仔裤,手腕上带了一块白色卡西欧,很干净,是那种被保护的很好的那种一尘不染的干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沐炎。
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陆司冷抬起头凤眸一挑:“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