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道长可还记得小僧的师父，惠空禅师？”
凌清停住脚步，“惠空禅师乃是这九州四海第一禅师，贫道怎敢忘却？”
“小僧当日曾随师父去过蜀山，师父以冰丝悬壶炼出解药，解了凌道长的重阳之毒。算来，那还是小僧第一次见师父下山呢。”
“救命之恩，终生难忘。”凌清回身看向玄机
“当年，贫道许诺禅师，日后，陀山寺若有所求，我凌清必当上刀山，下火海。只可惜，贫道还未来得及报答惠空禅师，他老人家便圆寂了。”
“凌道长有这份心，小僧替师父，谢过道长。只是，小僧也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长能否答应。”
凌清眼角动了动，“玄机小师父但讲无妨。”
“道长有所不知，这姑娘，和我们陀山寺，有些缘分，师父圆寂之前，特意嘱咐我下山寻找丹阳掌门之女，替他好生教导，以防这姑娘走入邪路，给江湖带来不必要的纷争。”
玄机顿了顿，好像在试探着凌清的脸色
“竟不想，小僧还是晚来一步，让此女酿成大祸。可师命难违，不知道长能否行个方便，让小僧将这姑娘带回陀山寺。小僧不才，但一定悉心教导，再不会让此女犯下大错。”
凌清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挽歌被他的笑声吓得肝胆乱颤。
“小师父年纪轻轻，倒是好胆识，这丫头嗜血成性，连她爹自己都教导不好，小师父如何敢担保。”
凌清抚了抚鬓角处垂下的头发
“况且这丫头杀了我蜀山掌门，这是整个蜀山的事，可不仅仅是我凌清一人的私仇，小师父给她带走了，我又如何与蜀山弟子交代。”
“小僧也不便难为道长，不如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待到蜀山盟会，小僧便带着这姑娘亲自到蜀山赔罪，任凭凌道长处置，给蜀山，也给各门各派一个交代。“
凌清不置可否，小和尚笑了笑
“凌道长现在将她带走，一时平息了蜀山众怒，也不免会和丹阳生了嫌隙，不若等到蜀山盟会，趁着各门各派都在，就地处置，丹阳不好说什么，也让各门派服气。”
凌清朗声笑着“那就听从玄机小师父的。只是三个月后，小师父可一定要赏脸。”
“那是自然。”
凌清再没有多余的客套，甩着袖子就走开了，挽歌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小和尚。
就，完了？不是血债血偿吗？
“走吧。”小和尚温声细语。
“去哪？”
“回陀山寺。”
说实话，挽歌不太想给人家添麻烦，可是和这个小和尚在一起，她又莫名心安，再加上刚才求爹爹给自己逐出师门的狠话已经说出去，丹阳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了。
所以，挽歌就这样正式入主陀山寺。
生活悠闲了起来，没有老爹逼着自己连剑举鼎，挽歌自己都不太习惯，可挽歌难得自动自觉勤快一些，跑到山寺门边动一动，小和尚就端着一碗药。
“脚伤还没好，怎么又出来走动了。先把药喝了。”
挽歌在小和尚面前总是乖的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接过药碗，也不管苦不苦，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你就这样信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给你药你就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给的什么东西，都是救命用的。况且，你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么会害人呢。”
可放下药碗，迎着阳光和小和尚的笑容，挽歌突然有些神伤
“小师父，那个蜀山的什么道长说我杀了他们掌门，可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
挽歌好似鼓起了很大勇气，
“小师父，我不想参加什么蜀山盟会，我死了没关系，但各门各派都在，我不能再给丹阳抹黑了。”
“那你不明不白死了，就不是给丹阳抹黑了？”玄机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三月之后，我会带你证明清白，不是带你送死，你放心就好了。”
挽歌勉强笑了笑，可还是愁眉不展，眉眼间，又写满小姑娘一般的天真纯粹。
“那，小师父，我真的像你师父说得那样，会走入邪路，给大家带来麻烦吗？”
“这是我用来骗凌清道长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把你放出来。你一个姑娘，连御剑都不会，怎么可能杀了法力高强的蜀山掌门呢。”
玄机一笑，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凌清的栽赃陷害，我们陀山寺与他略有交情，这样随口一说，让他放了你罢了。姑娘可不要当真。”
“小师父，其实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挽歌自嘲一般笑了笑
“我从小，爹爹就说我是妖女，爹娘因为这件事，不知吵了多少回，后来，是舅舅给我从丹阳接到了京都，没过多久，舅母难产而死，大家都说，是我克死了舅母。”
挽歌声音很轻，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在讲一个不知何处听来的故事。
“小师父，你知道吗，我身边的人都讨厌我，在京都，除了舅舅，表哥，和舅舅家的侍卫小哥哥，就再没人对我好了。”
玄机的眉头皱了皱。“总会有人对你好的，可能，只是暂时还没出现而已，但你终究不会错过他，他也不会错过你的。”
“小师父啊，小师父对我就很好，小师父送我回家，还救了我一命。”
挽歌咯咯笑着。
玄机看着她，眼底写着一丝悲凉，他不知道，师父当年是否也是这样，悲天悯人，看着这个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姑娘，于心不忍，却别无他法。
“小师父，我连御剑都不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
没等玄机回答，挽歌继续叹息着说
“我，从小就想成为一个侠女，我想跟大家证明，我不是坏人，可是，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学不会武功。”
“等你脚伤好了，我教你练剑。”
“小师父说得是真的？”挽歌连脚疼都不顾了，恨不得跳起来。
“小师父，我的追求不高，只要让我打过青城派的那几个混蛋就好，上次丹阳盟会，他们可是没少笑话我啊。”
青城派，玄机，倒是没这么大的信心，但是为了不伤害到挽歌受伤的幼小心灵，他还是违心答应了。
挽歌忙碌的生活步入正轨，除了练剑，她还要坐在山寺门前的小溪边听水流，听蝉鸣。
“听到什么了吗？”玄机端着素包子，轻轻走过来。
“听见了，听见了包子的声音。小师父，我饿了。”
“仔细听，不要分心。”玄机那盘包子在挽歌面前晃了晃。
包子，这么香的包子，不分心，难啊。
“水声，蝉声，风声，还有，还有，小师父的心跳。”
玄机突然愣在了原地，他收了包子。
“小师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蒙布遮住挽歌的双眼，可她还是准确无误朝着玄机的方向，仰起脸，天真地笑着。
玄机担心她会察觉自己的窘迫，清了清嗓子
“先练到这，吃饭。”
蜀山那边有什么动静挽歌倒是不知道，只是丹阳也曾几次派人到陀山寺。挽歌的师兄们轮番赶来。
“小师妹，师娘担心死了，要我们接你回丹阳呢。”
“小师妹，你放心大胆跟师兄回丹阳，师兄以身家性命担保，师父绝不会给你怎么样。”
当然，还有比较实诚恳切的请求。
“小师妹，你现在不在丹阳，师兄们都不习惯了，没人干活了，我们还得轮流扫院子，你快回来吧。”
“我都给自己逐出师门了，和丹阳脱离关系了，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事，师兄们还是请回吧。”
挽歌虽然也不想让娘亲替自己担心，可自己现在被人诬陷，背负命案，还是别回去找麻烦的好，
况且，自己老爹的暴脾气，挽歌还是了解的。这个节骨眼回去，老爹估计能给自己扒去一层皮。
“各位请放心，许姑娘在陀山寺，绝不会有事，蜀山盟会之时，小僧自会带着许姑娘到蜀山，盟会之后，许姑娘再回丹阳也不迟。”
按照蜀山弟子的泼辣性子，盟会之后，还能有小师妹了吗？
丹阳的师兄们面面相觑，但师娘之前嘱咐，不可对玄机师父无礼，于是，这些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回了个礼，就下山去了。
挽歌又练了一阵子剑法，已经从初夏，到了初秋，挽歌的进步不小，和玄机过招的时候，至少还能抵抗几个回合。
蜀山的盟会也筹备妥当。尤其是蜀山弟子的武功可是大有长进，那一招一式可都是冲着要人命去的，甚至对天发誓，必当手刃许挽歌，以报血仇。
挽歌要是知道自己还能反面激励蜀山派发展，不知会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