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大驾!”
邡正咬碎血牙,握碎十根血指,背起烂在地上的邡行,一步步爬向林家外。
从西苑主院到南苑正门,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邡正整整爬了一个时辰!
一道道鲜红的血印令人触目惊心,可林霄和林翳毫不动容。
林翳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是时候了。”
“林公,可是要开始了?”林霄问道。
“嗯,林福,给我滚回来!”
“老爷。”
林福跪在地上,叩首在林翳的面前。
今日之事对林家来说无疑是雪上添霜,若非他一时糊涂,林家又岂会遭人口舌?
“谁让你跪的?”
林翳脸色一沉,喝道:“给我记住了,我林家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跪着的软蛋!”
说罢,林翳拂袖一挥,一道柔和的玄气托起林福的双膝,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吩咐下去,五天后,我林翳寿请八方!”
……
傍晚,薄暮的夕阳摇摇欲坠,散去的晚霞只留下一抹火红的余晖。
一架送货的马车晃悠悠的驶到林府的门前。
“我告诉你们,进了林家都给我机灵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老张不讲情面!”
张伙计叉着腰站在马车的前方,年轻的驾车伙计呆在他的身侧,两个中年伙计站在马车后方压货。
“是是是,您放心,您放心。”
两个中年伙计强行摆出一副笑脸,不停的点头哈腰,对张伙计见风使舵的本领他们是由衷佩服。
然而,那位年轻的驾车伙计却满不在乎,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林家门前戒备森严的府卫身上。
“刘三,我他娘的就说你呢!
才来了不到两天,赶个车不是赶到你姥姥家,就是磨磨唧唧到黄昏,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
你小子看什么看,老子就说你呢!”
见这小子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张伙计顿时来了脾气。
上去就是一脚踹到他的腿上,又是一掌抡在他的身上。
但这风声赫赫的一脚一掌,却让张伙计的脚腕和手掌生疼,这小子简直就像是一块玄铁。
年轻的伙计冷冷的瞪了张伙计一眼,后者心中突兀一阵冷颤。
“看什么看?和茅房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张伙计甩了甩手,心中暗道:“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掌柜的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傻小子?”摇了摇头,领着三人进了林府的大门。
“这林府真气派啊,我以后要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我就知足了。”
一进林府的苑内,一个中年伙计顿时花了眼。
南苑,青竹别院,御园景观,藏书楼……
使劲将周围的景色一一记住,心中盘算着,咱以后也有本钱给自家的娃子吹吹牛,你爹当年也是进过大户的人家,你呢,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娃子。
到时候让媒人说亲,也好撑个场面。
“你小子想什么呢,就你还知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
另一个中年伙计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真是胆大不嫌害臊。
不说云州,单说镇南府,林家府苑的规模也是独一份。
张伙计冷笑道:“哼哼,你小子什么时候能照得起铜镜,什么时候就能有这么大的院子了。”
“他要是能有这么大院子,我把眼睛珠子扣下来给他当蛋补身子,怎么说林老爷也是当年的……”
另一位中年伙计还想在调侃一番,张伙计冷声打断了他的闲话。
“行了,别废话了,早点把东西送到地方,要是耽误了时间,明天你们等着瞧!”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伙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可是想早点回家,美美的喝一口小酒,抱着自家婆姨过那神仙日子。
“是是。”
三人加紧了些速度。
大约过了一刻的功夫,有人隐隐约约看到一间黑屋。
随着天色渐暗,林府的各个苑中都亮起了斑斑点点的烛光,唯独此地看起来很是昏乱,像是一间库房。
“应该是了。”
驾车的伙计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赶着马车往那边去。
沙沙!
忽然,一阵阴风从前方飘来,路边柏树的枝梢顿时响个不停。
这声音叫的三人心中发麻,犹如无数只蚂蚁爬在三人胸口,令他们的身躯止不住的发寒。
“是不是活的够了!!!”
张伙计一把拉住马车的牵绳,一巴掌抡在刘三的脸上,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瞎看、再敢瞎干,老子要你的命!”
“好!”
刘三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双拳止不住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身上透明的氤氲雾气散了数次。
“走!”
张伙计驱车向右一转,半炷香的时间后,四人进了杂苑的正门。
交了货粮,三人是死活不愿留在杂苑吃一口便饭。
只有刘三和林府的下人们说说笑笑,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原来在那里。”
……
清枫城,城北。
在宋仁的医馆中,邡正的双手裹着白色的棉纱换了数次,然而溢出的血渍还是将棉纱染红。
看着瘫在医馆中的邡行,宋仁无力的道:“唉,宋某医术不堪,只能暂且保住邡公子性命。”
他从医近三十年,因医术高超、药到病除,被人称为神医。
只是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像邡行这样,浑身经骨尽碎、气息紊乱肉麻,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一个奇举。
人活一世全凭一口气,这气血乃是人之根本。
若非邡行曾经是四重境的玄师,血气远比一般人强大,早就气血散尽成为一具死尸。
“林家!!!”
邡正双手的棉纱彻底被血色浸润,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汩汩血迹,怨毒至极的声音,犹如地狱的冥鬼。
“宋仁,你给我听好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保住我儿的命!!!
不然你宋家老小所有人!
都要给我儿陪葬!!!”
“你!”
宋仁面色大变,就邡行现在这样的状态,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咽气,连气脉都没了,这又如何诊脉?
“大人,宋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宋仁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若气脉尚存或可医治,可邡公子气脉尽碎,这脉状!
这脉状!!!”
轰!
宋仁心神剧颤,脸色惨白无血,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情,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如果说,邡行是因血气强大才活到现在,那他呢?
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常人之脉,强劲有序。
却绝不会毫无阻晦之感。
有序之分,便有起伏之状。
可他呢?
他的气脉和血脉虽平稳如常、畅行无阻,却没有丝毫起伏之状!
犹如涓涓细流、滔滔不绝,可这乃是双门齐开或双门不复之状!
若是前者,他是何缘故沉睡不醒?
若是后者,那他究竟是怎么活到今日?
又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