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不知几何,隐隐一丝笛声入耳,先是低低,如泣如诉,可问题是,我在如此昏沉的情况下,竟然能够醒来。我本待翻一个身继续睡,却不想自己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上。我暗示自己不要慌张,不用大张旗鼓亲自去解决,自然有沈君他们处理。接着,我便发现自己不听自己的话了。这可是咄咄怪事,我打小可以违抗任何一个人,但对自己却是百依百顺。这是怎么了?
这还不算,我的手脚竟然自作主张,跳下了床,赤脚踩在客栈的木地板上,激烈地手舞足蹈。与此同时,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气海剧烈地颤抖,大有波浪滔天之势。接着四肢百骸,丝丝肉眼可见的绿色气息往来钻动。我承认我有点慌张了,自打我进入江湖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让我一点头绪都摸不到的事情。
那一丝丝笛声还在继续,而我的手脚舞动也还在继续。继而,我感觉到了皮肤慢慢地变红,一寸寸的,还有像被火焚烧的灼热感。皮肤下面,不知是经脉还是啥,把皮肤拱起来,往来蹿动。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撕裂般地疼痛,已经有细密的血丝丛毛孔里面渗出来,汇成一个个的血珠,滴在光滑的木地板上。
而此时,那远远传来的笛声,越发的清晰,越发的尖锐急促了。
到现在,如果我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的话,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暗算我?而问题的关键是,我又是如何着了道?
先不管这个问题了,心思电闪之际,低语运转,强行归束体内乱窜的气息。不料,那些绿色的气息十分狡猾,而且战斗力极强。我不得不衍生许多气息组成大部队,去围追堵截,却还是被绿色气息吞噬不少。有绿色气息被逐出我的身体外,掉在木地板上,“吧嗒”有声,兀自跳动不已。我余光一看,已然化成一朵黑色的液体,更是散发出腥臭的气味,臭不可闻。而地板却被烧出屡屡黑烟。
“这是什么东西?狠毒且恶心?是怎么跑到我体内去的?”我一边调兵遣将追杀绿色气息,一边忙里偷闲的思索着。
嗯,我突然灵光一闪,那绿色气息跳动的节奏与那远方的笛声暗暗吻合,想来那笛声便是操控之物。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我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声尖啸破口而出,与那渺渺的笛声混合纠缠。趁着笛声一顿,我一声道:“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深夜到访?在下未曾远迎,有失礼节,先鞠一躬,赔罪一二。”
不料回应我的仅仅是一个冷哼,然后更是笛声诡妙,铺天盖地,向着我所在的房间笼罩过来。当机立断,我双手捂耳,气息流转,金钟铁布施展开来。
《八剑八》里讲解,金钟铁布,气息流转,罡气围绕施展人的周遭,可谓是水泼不进,火烧不化,刀枪不入,气机不破。从外部,真是的难以伤到分毫。
可是,面对这神秘莫测的笛声却失手了。金钟铁布由外而内进来不得,那便由内而外攻破。原来,我错了,那神秘莫测的笛声本来就不是为我准备的!
但见我身体之上,猛地钻出来上百十条绿色气息,在空中漂浮舞动,一头还连在我的身体上,鼓着一个小坟包。
我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极了周身长满海草的石头。但是,这个滑稽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下一刻,我痛得一声大喊:“痛煞我也!”
听得我的喊叫声,整个客栈都热闹起来,惊惶一片。肯定嘛,三更半夜,鬼哭狼嚎,肯定搅扰了别人的清梦。
首先赶来的是沈君、马清奇和罗霁月。
沈君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我听见他有节奏的扣门声,然后便是那略带慌张的声音:“家主,可有什么吩咐?”
见我没有做声,马清奇着慌:“还废话作甚,顾不了礼节了,让我来,开!”
房间的门应声而开。也是,这小小天地客栈的门,哪里是马清奇的一合之敌。
罗霁月似乎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破天荒的没有倚靠在门框上,而是虎背熊腰地站着。而后便是夏染匆忙地出现在门口,头发胡乱的散着,她怀里还是抱着白狐儿。
看到他们关切地神情,我突然觉得有一种暖和的感觉,如沐春风。我突然有点失神,我是不是恋爱了?
还没有等我在爱情海里徜徉,撕心裂肺的痛又把我待回了现实。看到手下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坚强一点,便咬紧牙关,嘴里艰难的口出两个字:“笛声。”
沈君侧耳倾听,随即面色大变,厉声道:“魔音蛊!”
沈君一言,惹得马清奇和罗霁月也面色大变。夏染虽然不知道魔音蛊是何物,但看到三人如此神色,亦是忧心忡忡。
魔音蛊,天下至蛊,蛊虫随食而入,居于人身,暗藏不动,伺机吞**气。待得成熟之时,魔音招呼,破人身而出,招摇如海草。一旦成熟脱离人身,则宿主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下一瞬,沈君一闪进屋,口中急道:“马清奇,循笛声而去。废了吹笛子的。罗霁月,速来,斩断绿色,使得不能成熟。”
马清奇一阵风似的去了。罗霁月也奔进屋来。夏染吓得不轻,一手搂着白狐儿,一手紧紧地抓住门框,泫然欲涕。
远方又传来尖锐的讥笑声:“好英雄好汗,四人对我一个,真给慕容家长脸。罢了,既然被识破,再给秋眼公子来一剂猛药,我狼狈退却又何妨!”
话音刚落,便闻得玉器破碎的声音。
那尖锐地声音又道:“我毁了这玉笛,魔音蛊再没有牵制,似脱缰野马,自由生长。秋眼公子,你且好生享受吧,希望能够看到明日的太阳。嘻嘻嘻,哈哈哈,呀,好腿法!”
想来是马清奇已到,二人已经干上了。
话说,没有笛声的掌控,绿色气息真的如脱缰野马般恣意狂舞,像怪物张牙舞爪,欲择人而噬。而霎那间,沈君的扇子和罗霁月的拳头也落在我身前的金钟铁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甚至震得屋顶簌簌落下尘粒,却不得靠近我分毫。
这可把沈君急得大叫道:“家主,快些撤了金钟铁布,我又办法救你。”
闻言,我脑袋一片清明,挥手之间撤掉金钟铁布,让沈、罗二人靠近来。
沈君闪电般的出扇,于自己左臂上划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顿时鲜血如泉涌,气息激荡之下,激射而出,如同漫天大雨,向我席卷而来。我周身的绿色气息如同活了一般,纷纷疯狂摆动,一根跟绷得笔直。沈君再一扇平削而出,被扇气击中的绿色气息瞬间断为两截,一截眨眼间缩回我体内,一截顺着沈君的鲜血,飞速的钻入了他的体内。
罗霁月近得我身来,也如法炮制,变拳为掌,亦在自己手臂上一划,逼散鲜血,吸引魔音蛊进入他体内去。
我不由得感动,我和他们认识还没多久,却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有情有义。但,我秋眼公子杨无为是什么人,岂能要你们两命换一命。
低语流转,跃迁闪烁。右手一把抓住沈君的左臂,不由得他反抗,气息流转,汹涌澎湃,从他伤口一涌而进。瞬息追逐到刚才进入的魔音蛊,裹挟而出,左手闪电而出,一把抓住魔音蛊,毫不犹豫地往我胸口一拍,重归于我身。右手再发力,把沈君轻轻地丢到门外去。
罗霁月见我这般行事,蓄力一拳,拳风凌冽,抽身而走。他如何走得掉,初次见面时候,三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他一人如何是我的敌手。
还是跃迁,我身形如尘,似在狂风之中飘摇而动,我这动,却是乘风而起,大可直上云霄几万里!罗霁月身形如电,可谓是极快了,但还是没能过跑出屋去,被我一把抓住了右足,旋转而起,虚空而立。气息由足底涌泉涌入,涤荡魔音蛊,从他七窍之中一泻而出。我反手把罗霁月也扔出门去,亦把逼出的魔音蛊拍进自己胸间。
见我如此行事,夏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涟水连连,顺着苍白的小脸往下流。而白狐儿已经从梦里醒过来,站在夏染肩上,全身雪白毛儿直立如临大敌。
沈君扶着罗霁月,苦涩:“家主,又何必让你一个人承受所有?”
我虚空而立,轻笑道:“我是家里的顶梁柱,这种事情,肯定是我自己承担,怎么能够我一带队,就让你们跟着我受苦受难。我的基本原则是,我的人,可以跟着我有福同享,但是,最好不要跟我有难同当。这个,我不需要你们。”
罗霁月抹了抹眼睛,哽咽道:“家主,……。”
唉,那场面,真的是像极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被我抢回来的魔音蛊貌似生气了,疯狂的蹿动,我让我钻心般的痛。我仰头大喝一声:“可敢留名?”
一丝声音,似有似无,钻进我的耳朵——亡灵涧。
刹那间,我的心里防线也到极限,崩塌,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全身气息爆发,竟然把屋顶掀开来。我虚空一点,追着那个声音而去,挟风雷之声,霸道无匹,瞬息消失于天际,留下沈君三人一猫在坍塌的瓦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