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公里拉练是军校3个月强化训练的最后一项考核内容。2003年12月8日的这一天,军城韩城的大雪已经飘了一个下午,雪已经没过了脚背,杨迹想着计划中的百公里拉练应该会延后吧!
晚上7点,却等来了照常进行的命令。打好背包,带好挎包、水壶,背上81-1式步枪,杨迹随着队伍冒着纷飞的大雪出发了。这是入校的第三次拉练,有第一次的新鲜,因为它只有30公里,有第二次的突然,因为它是在晚上12点紧急集合出发的,全程50公里,我们仅仅用了7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那次拉练,但最不能让杨迹忘怀的就是这次百公里拉练。
刚出发的时候,还充满着兴致,有种雪夜漫步的喜悦,不停地和旁边的战友说着、笑着。走到晚上11点,队伍里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踏雪声,还有偶尔响起的武器撞击的声音。
等到走进一个不知名的村庄时,前面传来了原地休息的声音,杨迹靠在老乡的柴垛上坐了下来,脚踝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这是行军时间太长造成的疼痛,经过前两次的拉练,杨迹也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疼痛。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坚持正常的走路姿势,不能一瘸一拐,否则另一只不痛的腿也会罢工,这时候只要坚持下去,那只腿就会变的麻木,再回到正常。
掏出准备好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失去知觉的舌头,却感受不到原有的甜香味,水壶的水已经冻出了碎冰块,喝在嘴里是那种透心的凉。
已经陷入沉睡的村庄没有灯光透出,让杨迹想起了50公里拉练时,沿着崎岖的乡村路,爬到封龙山山顶,遥望远方的万家灯火生出的那种莫名的感觉,在这个和平的年代,这样一批正处在青春岁月的年轻人,却在为未知的战争准备着、磨练着。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同龄人或许正在安静的大学宿舍憧憬着未来,或许正将爱人拥在怀里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而年轻的军人们,却在静静的等待出发的命令。
雪下的更大了,队伍仍然在前进着,公路旁边的路灯映照着白白的雪花飞快地往下坠着,雪已经被来往的车辆压实,大家脚下一滑一滑地往前走着,不时传来摔倒的惊呼声。
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道,“队长,鲁杰不行了,快叫救护车吧”。鲁杰,五班班长,身体壮的像豹子一样,400米最快能跑54秒,引体向上一口气能拉30多个,是队中身体爆发力最强的。
他不行了,不可能吧!就听见队长邵前进说:“队伍继续前进,李玉宇、曾建仙、赵丰你们俩扶着鲁杰等着救护车。”前行的队伍没有受到影响,行军是带有战术背景的,什么时间到达什么地方,你比敌人先到,就可以抢占有利位置,构筑工事,以逸待劳,就可以获得胜利的机会。
这是杨迹后来经历了战术训练才知道的,那时的杨迹只知道百公里拉练考验着军人的毅力和忍耐力,坚持下来才能被授予军衔,成为一名合格的共和国军人。
早晨8点走到一个山坡下,队伍得到了第一次的补充,一碗热乎乎的粥,几个肉包子,疲劳的身体已经失去辨别香味的能力,肉包子吃着没有一点味道,强忍着吃了5、6个,还有30多公里的路程,必须要补充体力,热乎乎的粥却让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部队休整了一个小时又开始了行军,大雪已经逐渐停了下来,天空中仍是布满了厚厚的云层,酝酿着另一场雪。
鲁杰他们也跟了上来,在队伍刚出发的时候鲁杰的胃就不舒服,但他仍然坚持了将近8个小时,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经过医生简单的处理,他又在几个战友的搀扶下,强忍着胃部的不适跟上了队伍。
因为掉队就意味着失败,尽管凭着他3个月的优秀表现,仍能通过考核,但却会让队里的成绩拉下一大截,强烈的荣誉感让鲁杰凭着坚韧的意志,在战友们轮流的搀扶下,艰难地跟随着队伍前进。
在一个偏僻的山庄,8队和9队在山坡上相遇了,路边上站满了看西洋景的群众,在寒冷的冬天里,在这个冷清的地方,能够看到这么壮观的场景,也让他们兴奋不已。
9队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8队的队长邵前进大声吼道“9队的队长呢,累趴下了吧,当狗熊了吧,同志们,给9队的战友们唱首歌鼓鼓劲”。说着开始指挥行进的队伍唱起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疲劳的队伍,这时候却放开了嗓子,雄壮的军歌在这个偏僻山庄上空飘扬着。
正在队伍里的9队队长当8队唱完歌回道,“8队的邵队长,想挑事啊,来,九队的战友们给八队的鼓鼓劲。”说完指挥9队唱起了《在军旗下》,“山有多高,水有多长,我们用脚步去丈量,爱有多深,情有多长,汗水在阳光下闪闪亮,苦也不说啊,累也不讲,军旗下的我们,把那青春留在绿色的军营,军旅生涯永难忘,……。”两只队伍的不期而遇,在两位队长的鼓动下,沉闷的队伍开始热烈起来,激情在队伍中开始复苏。
队长邵前进经过杨迹旁边打趣道:“训练成绩提升的挺快啊,通过前两次拉练,我可是总结出经验喽,拉练是胖子们的强项啊,“6班3杰”可不能掉队啊。”
杨迹乐呵呵地说:“身体里能量多,长时间行军能量供给充足,在您魔鬼训练下,现在我们可都是传说中的铁脚板喽。”
队长拍着杨迹的肩膀说道:“你小子体能进步快,这口才也进步不少啊。”
杨迹回道:“向首长学习,向首长看齐。”
队长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小子就扯吧,好好干,授衔仪式上我亲自给你授衔啊”。说着就抡圆了步子,大步向前赶去。
旁边“3杰”之一的欧阳剑操起贵州口音酸溜溜的道:“胖哥,不错呦,队长要亲自给你授衔呦,来,哥们给你庆祝一下”,说着手伸进了挎包,摸出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偷偷塞到杨迹手里。这小子竟然带了2瓶2两的二锅头,一直背到了现在。
杨迹拧开瓶盖,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瞬间冲进脑海,脸上泛起一片红彤彤的红晕,这是杨迹第二次喝酒,第一次喝酒也是二锅头,在高三被同桌拒绝的那天,现在想来却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历经17个小时,百公里拉练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等学员们进入校门,学院的领导、老学员队的学员站在入校的道路两旁拼命的鼓着掌、敲着鼓,震得两边梧桐树上的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
当队伍踏着厚厚的积雪,背着覆盖了皑皑白雪的背包经过欢迎队伍时,每个人的胸脯都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经历了百公里雪路摧残的铁脚板,逐渐坚定有力起来,缓慢而又整齐的跨过了长长的欢迎通道,一批打不到、经的起考验的军人正在慢慢成长起来,苦难而又自豪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在生命历程的这么多年里,那一刻的记忆被永久烙印在杨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