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抓住把水果刀,手机又响了,杜宁人瞥眼,钟野已经挂断电话,这次是李南乔打来的。他用嘴咬住水果刀柄,慢慢接起电话。
“怎么了?”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停课了,持续时间不确定,学校下通知说这里不安全,让我们尽快离开长明市。”李南乔顿了顿,“你走的时候,我得和你一块走,走的越早越好,我的舍友们都买好了明天的票,我们也明天走吧。”
“等会再说可以吗,我这里好像有一些状况。”杜宁人又看到一只乌鸦从窗边飞过。
“发生什么了?”
“我看到好几只乌鸦,在我窗边飞来飞去。”
乌鸦一只只聚集过来,杜宁人看到它们的红色眼球在发光,就连最深的黑夜也无法遮掩住,翅膀扑腾、鸟喙鸟爪触及玻璃的尖锐噪音传来,猛烈的风声也无法将其掩盖。他打了个哆嗦,快速跑进没有窗户的卫生间,把厚实的木门给反锁上。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翅膀的扇动声猛然变大,乌鸦正在卧室里狂乱飞舞。他慌乱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用右手攥紧水果刀,两条腿在紧张下微微发抖。
不知怎么,他想起了小时母亲教他的歌谣,他们天镇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歌谣。
沉默不语的薄雾啊,
还请庇佑雾外的孩子们。
当他们远在天边,
指引他们的归途。
当烈火烟尘蔽日,
守护他们的灵魂。
一代代的口口相传,使这首歌谣有好几种版本,掺杂了很多不同的印记,但对于迷途之人的祝福、对天镇孩子们的怜惜、对远行之人的怜爱,是一直没有改变的。
杜宁人尝试放松呼吸,手中的刀却攥得更紧,他紧紧贴住墙根,尽力不发出一点动静。乌鸦们在客厅里喧闹了一阵,不知是飞走了还是埋伏着,此刻外面一片寂静。
再过了几分钟,客厅的门被猛一下打开。
“源生公司治安队,有人在吗?”
“有人有人,我在这里!”杜宁人松了一口气,慢慢打开厕所门往外张望,看到站在门口端着手枪的三个治安人员。
“刚才有个女生报案,说你在这里被歹徒威胁,可能有生命危险。”源生公司的治安人员迅速检查房屋,马上就看到了被撞破的玻璃,以及洒落在地上的漆黑羽毛。
“乌鸦?我明白了,”一名治安人员说,“这里很不安全,跟我们去源生做个笔录吧。”
“好的,麻烦你们了。”杜宁人扔下水果刀抓起背包,跟随三名治安人员上了停在外面的治安车辆。两名治安人员在前排,他和另一名治安人员坐在后座。
车辆发动后,紧张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他略微放松地倚在后座上,盘算着明天离开长明市的事情。
“我们刚才看了看你的个人记录,你今天才来到长明,怎么会惹上乌鸦呢?”
杜宁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头绪,由于紧张,他一时间没能将乌鸦和今天教授的话关联起来。
“好好回想一下,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事情,才会被乌鸦注意到,”坐在杜宁人身边的治安人员闲聊一般地聊着,“我们需要了解你知道了什么。”
听到这话杜宁人才想起了教授,他整理一下思路,抬起头来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发现前面开车的治安人员一直在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他,坐在副驾驶的治安人员则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袋上。
“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了什么事。”杜宁人察觉到气氛的微妙,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打算先装傻子。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并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引起乌鸦的兴趣。”
他感觉到挂在脖子上的左手冰凉,掌心已有汗水渗出。
“他肯定有问题,”开车的治安人员说,同时他反锁了车门,“把他铐在车座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杜宁人慌了,仰起脖子大声地说。
“告诉我们你知道些什么,”坐在旁边的治安人员拿出手铐,要把杜宁人铐在车座上,“这是做笔录的程序要求。”
“我说,”杜宁人慌乱地喊,“别铐我。”
“快说。”治安人员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手铐即将拷住杜宁人。
“我确实知道一件事,我口袋里有一个东西能告诉你们答案,就是这个东西吸引了乌鸦。”杜宁人把右手放进口袋,躲开了手铐。
“不许动,不许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坐在副驾驶的治安人员扭过身子,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杜宁人。
“我来告诉你们我知道什么,”杜宁人仍在说,手也老老实实放在口袋里没有动,“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你们都是混蛋。”
在他咬牙切齿说话的同时一股浓雾从他的口袋里喷涌出来,治安车内瞬间白雾缭绕,像被人硬灌进几桶牛奶,杜宁人身体用力前倾,副驾驶的治安人员冲着他连开几枪,只有一枪擦中了杜宁人的左肩,没有太多的疼痛,只有一种灼烧和麻木的感觉。
夜间街道无人,行驶速度很快,白雾阻挡了所有的视野,还带有一点麻痹感官的作用。尽管开车的治安人员重重踩了刹车,但治安车还是高速追尾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货车,货车装满了长长的钢筋,治安车迎头撞上货车屁股,滑落的钢筋像长矛一样穿透了坐在副驾驶和他后面的治安人员,鲜血水流一样涌出来,驾驶车辆的治安人员则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晕了过去。
杜宁人的脑袋撞在了前排的座位上,但是没有受伤。他迷糊了一会就清醒过来,在迷雾中摸索着拿到一把手枪和车钥匙,打开车门走下车。
街道上空无一人,杜宁人用衣袖擦一擦肩膀渗出的血,根据网上的知识打开手枪保险,然后别在腰间,再用外套将手枪遮盖住。最后他戴上外套的兜帽,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走向长明大学。
长明市的夜晚很明亮也很安静,杜宁人小步跑起来,不一会就看到了远处长明大学黑色的剪影,巨大肃穆,像是一座庞然巨兽趴伏在夜幕中。
他隐藏在树影下,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南乔打电话,却发现有十几条的未接来电,全都是李南乔打来的,他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静音了。
稍微失神之时,李南乔又打来了电话,杜宁人急忙去按接听,按了好几下才按到正确的地方。
“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是不是乌鸦找到你了?”
“乌鸦没找到我,治安人员找到我了,你报案的时候怎么跟治安人员说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报的案了?”
“这不是重点,你快说当时怎么和治安人员说的。”
“我说你在酒店被一群乌鸦攻击了。”李南乔做错事般小声地说。
“我明白了,你现在收拾一下出来,我们今晚上就走,那帮治安人员应该是和乌鸦是一伙的,他们想把我逮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李南乔穿着厚外套,拖着行李箱从校门里走出来,结果被门卫给拦住了。杜宁人远远地看着李南乔和门卫交涉,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李南乔在一个本子上写了点字,随后就拖着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门卫为什么拦你。”待到李南乔走近后杜宁人问。
“就是正常的询问一下,我说我订了今晚上的车票,他们就放我出来了,那些治安人员真的要逮捕你吗?”
两人往路口走着,杜宁人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李南乔。
“我们得赶紧走,我用身份证订的宾馆房间,这场车祸很快就会引起注意,顺藤摸瓜非常容易找到我。”杜宁人分析说。
“那你会被通缉吧?”李南乔问。
“应该会的,趁现在还没有,我们赶紧离开这里,然后你就和我分开,到安全的地方去,对,天镇,你回天镇吧。”
“那你去哪?”李南乔难过地问,左手扯住杜宁人的衣袖。
杜宁人长叹一口气,然后说。
“我不知道,我们先走吧,等离开长明我们再讨论这些。”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李南乔低下头哭了。
听到这话杜宁人呆住了,他记起就在两个月前,在那个漆黑的雨夜,电话那头的高羡尘叹着气,用疲倦至极的语气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不是我们的错,会好起来的。”他当时这样说。
“会好起来的。”他用衣袖擦去李南乔的眼泪。
他们找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司机探出脑袋,一听要去天都,摇上车窗就要走。
“我有钱,保证给你钱。”杜宁人用右手死死按住车窗。
司机叼着烟,拿出手机算了一会帐,然后伸出食指要价:“差不多一万四,先给五千,这价格很公道了。”
“途中不要住宾馆,休息就在车里,尽快到天都,到时候多给你一千。”杜宁人提出条件。
“行。”司机考虑一下表示同意。
杜宁人转账给司机五千,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然后和李南乔钻进了出租车的后排。
司机把嘴里的半根烟丢出去,摇上车窗,出租车引擎重重喘息,他们在一片黑暗中上路了,两人在后排依偎着,不知道未来的路通往何处。
……
天都的夜晚依旧下着雨,靳沿照平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今晚他罕见的失眠了。
他歪过头来望向窗外,想透过黑夜中的乌云去看到星星,但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黑暗,无数的雨滴就在这一团漆黑中掉下来。
北野沦陷后,他的家人搬来天都,在郊区租了一套狭小的公寓楼,这个公寓离天都大学挺远,但租金依旧高昂。
明天是周六,靳沿照打算趁着周末去公寓看看家人,他订的早上六点四十的车票,从市中心一路到郊区,但他今晚上失眠了。
也许是午觉睡得太久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摸到手机准备看看新闻。
“捍卫国家的长剑,天脉剑,即将利刃出鞘。”
这个加粗的新闻标题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很难让人不去点开它。
靳沿照把内容大体看了一眼:天脉剑发现天脉十四西侧有些异动,准备将分散在天脉各据点的部队集中起来,去天脉十四西边一探究竟。该行动已经得到了天脉剑总指挥的批准,三天后执行行动,代号出鞘。
靳沿照不太喜欢这种新闻,对他而言枯燥乏味,他又刷了几条新闻,终于感受到困意在脑海滋生,他闭上眼,迅速抓住这一丝困意,让它不断扩大增生,让它像潮水一样淹没意识。
他很快就睡着了。
ps:今天看了《后浪》,说实话,搞得我我很自卑。我没去过巴黎,没去过RB,没坐过邮轮,没跳过伞。我也买不起好几万一套的摄影设备,玩不起cos。
或许我不配当个青年,我只是时代的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