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和心中冷笑,眼跟前赵守成说的大义凛然,若真是到了砍头的时候,口说无凭之事,又怎能让圣上信服。黄永和混迹官场多年,这种豪言壮语惹出来的哑巴亏是吃不得的。黄永和道:“依黄某之见,你我二人一起给朝廷上个褶子,呈禀此事要害,让朝廷决断该如何处置,将军看这样办如何?”赵守成冷笑一声道:“此事十万火急,若是等朝廷决断,只怕到时候永安城早已城破了。”黄永和为难道:“赵大人,你我皆是臣子。这种要事不禀报朝廷就自行决议,那是要扣上自立作乱的罪名,株连九族的。赵大人只需上了褶子,我即刻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等个三五日便有消息”赵守成道:“黄大人是怕赵某把您卖了?”黄永和忙摆手道:“赵大人想到哪里去了,黄某不过是恪尽职守,按章办事而已。”赵守成道:“黄大人身为城督,按律当有权责令封城宵禁。赵某也是请大人恪尽职守而已。”黄永和道:“赵大人久在军旅,自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黄某是个文臣,凡事都需上头规章批准才可行事。这封城宵禁之事……”赵守成打断道:“黄大人口中的上头只怕是秦相吧?”黄永和道:“且不管是谁,未经请示便封城宵禁,黄某绝不会做。但既然赵大人愿意担保,黄某也不能太过执拗,不若想个折中的法子。明日黄某差人在各处城门设立关卡,对来往客商百姓进行盘查。凡我南朝百姓方可放行,他国商贾游客均先行安排到城外进行采买交易等事。另外差人将褶子尽快送往京城,等候朝廷决议。如此,一不会民变,二不会为日后引出诟病。”赵守成闻言,知道继续施压黄永和也不会按自己的想法办事,只得应道:“既如此,明日便劳烦黄大人了。”说完,起身便走。黄永和忙追了上去,在身后喊道:“赵大人,待我拟了褶子,派人送到府上,请赵大人审阅签字,我在差人送到京城……”
赵守成只顾前行,他自是反感黄永和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但这紧要关头,也是顾不得计较。此时天色渐晚,一抹红霞也缓缓由明转暗,路上灯火都亮了起来,永安城内四处散漫着炊烟饭香。
赵守成刚到巷口,管事的佟伯便迎了上来,急匆匆道:“老爷,老奴无能,小姐她……小姐她还是未能找到!”说着,便哽咽起来,卷起袖子擦拭泪水。
赵守成心中一紧,他原想着女儿赵青璇一时贪玩忘了时间,只等得傍晚自会回来。却不料派了这么多人却未寻见,难不成真是遇到歹人被掠了去?赵守成问了夫人情况,听佟伯说夫人方才睡下还未醒来,想是挂念女儿,辗转许久才劳累而眠。赵守成教佟伯好生照看夫人,万不可说小姐未归之事,只消告知老爷正在找寻便好。安排妥当,带着随从,往青渠山方向去了!
夜色朦胧,青渠山内飘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雾气缭绕,平添了几分寒意。赵守成一路狂奔,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主峰山下。他自随从手中取了一支冬瓜提灯,令人分头沿街找寻,自己骑着马朝着进山的方向寻觅。山路陡峭崎岖,到了三月潭便骑不得马。赵守成取了火折子,点了冬瓜提灯,一手擎着灯杆,一手牵着马匹,步行上山,一路仔细寻问。
漫天星光照不明,山路漆黑,不时有香客三两成群或擎着火把,或提着灯具结伴下山。赵守成一一询问,并未有人见过与他描叙一致的少女,更多的人是望见赵守成后,反而绕道而走。赵守成后知后觉,忽得想起因来得匆忙,忘了换掉戎装,也难怪老百姓会望之却步,绕道而行。赵守成挂念爱女,顾不得甚么衣着外貌,继续四处寻找。不知走了多久,已大汗淋漓,抬眼一看,那老海寺已经在眼前。原来因为心急火燎,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一个十多里山路。赵守成想着女儿是在斋饭后失了踪迹,那寺里的法师或许会有瞧见。心念之间,已跨入寺门。
今日是老海节,寺内到了这个时节仍有许多香客,寺内的古树上挂满祈福花灯,廊道的石柱上莲花油灯已经点燃,灯火通明照的院落里通透如昼。赵守成栓了马,将手中灯笼熄了火,挂到盏台,问了门口一个小沙弥主持所在,那小沙弥见赵守成一身朝服轻戎,虽不知品阶,但定是个达官贵人,心想说不定能够贡上许多香油,连忙引着赵守成往东苑去了!
小沙弥边走边道:“施主,通闻主持正在东厢里开坛诵经,这经坛估摸着要到子夜才歇,现下主事的戒律院的通乐长老。施主在此静候片刻,我去请通乐长老前来。”说话间,将赵守成引到风雨亭处稍歇,赵守成双手合十道:“劳烦小师傅了!”
俄而小沙弥引着一个中年僧人到来。那僧人见了赵守成,道了声佛偈道:“小僧通乐,但不知道施主找我家主持是有何事?”赵守成道:“俗人赵守成,有一事劳烦大师。”那僧人听到来人是赵守成,忙道:“原来是虎威赵将军,赵将军此来,可是小姐已寻到?”赵守成见他这样问,恍然想起赵夫人午后在寺内寻过女儿,定已惊动了僧众。便道:“仍未见到我家顽劣,是故又来叨扰大师!”通乐道:“大人言重了,日前赵夫人已差人知禀敝寺。说赵小姐在院内遗失,我等僧众同着找了,翻遍了各处院落,均未见到小姐踪迹。小僧亦已告知僧众,凡见小姐行踪,好生看住,即刻回禀。至将军来时,小僧还未得寺僧通报。”赵守成道:“如此劳烦各位师父了。”通乐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况赵将军宅心仁厚,心怀善念。想来小姐定不会有事,许是在山间里耽搁了。我院僧人多有在林间洞穴独居苦修,今日子夜我寺颂禪聚经,他们都会来聚,届时小僧问一问,或有收获。”赵守成爱女心切,听到这青渠山上尚有许多苦修者,许能有所见闻,遂谢过通乐,出了老海寺,继续往山顶找寻。
青渠山方圆近百里,除了老海寺所在的主峰安江峰,尚有近百座高矮不一怪石林立的山峰。若是璇儿贪玩,按照脚程,应不会行的太远。而下山之所又有赵家兵卫正四处找寻,赵守成料定女儿定尚在这安江峰上。
春意阑珊,夜深的山中,风逐渐大了起来。赵守成顾不得寒意,边走边轻声唤着。一路上果有苦修的行者翻山而来。赵守成一一问了均无所获,更是着急。到了山顶,只见到一片枯草碎石,并无人影,山下的永安城灯火辉映,方正的城落落入眼中,美景不胜。赵守成无心观赏,心念这山顶视野开阔,须当立烽火一座才是,便循着山路往另一面山坡找寻。
赵守成越找越急,眼看着脚下已经没了道路,这一面的山坡鲜有人迹,行走起来十分不便,手中的灯油又燃了尽。只得凑着星光,在杂草乱林间缓慢前进。忽然自东面的林子里传出几声金戈交击之声,夜静听的仔细,赵守成暗抚‘怎的这里居然有人打斗,莫不是有山贼在这里窝藏?若真有山贼,那璇儿是不是被他们掠去了?’想到这里,心中隐隐不安,慌忙徇声找去。
摸索了近百米,远远的瞧见林子里有一个破落的茅屋,想是某个行者苦修的住所。茅屋前站着四五个黑衣蒙面人,夜色太深,只看得到那行人每个手中掂着兵器利刃,其中一人冲着茅屋叫到:“老十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烧屋了。”那人自腰间摸出火折子,方要吹着,旁边稍胖的人立刻打翻了星火道:“老六,作甚么。小心点了火引来旁人。”先前那人忙道:“三哥,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被叫三哥的汉子道:“这大半夜的点了火,老远都能望见,终究不是咱们的地界,若是出了乱子,小心你我人头。”言毕,冲着茅屋叫到:“老十三,咱们兄弟一场,做哥哥的不想为难你。你只要将那娃娃下落告诉我,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旗主那里兄弟们给你说情,你也是知道旗主老人家菩萨心肠,只要我们去说,定能既往不咎。”赵守成听到‘娃娃’时,内心咯噔一下,这伙人莫不是真的来抓璇儿的?可是这些人衣着打扮到像些江湖人士,自己素不相识,应是自己多想了,且再听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