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军府,张铁见到了另外两位仙人。
一位仙人是个中年男子,身穿黑衣,须发皆赤,让张铁很容易联想到那团红光。另一位仙人却是个手拄拐杖的老妪,长得慈眉善目,外表与凡人无异。
武文夫妇正陪着两位贵客说话,见下人把张铁领进来,何清清便给客人引见道:“这位就是我刚才提起过的张铁小兄弟了,也是有仙缘之人,天赋异禀。还有一位韩力小兄弟,年纪尚幼,一些事却不方便交他去办。”
张铁躬身行礼,道:“参见两位仙长!”
男子和老妪见张铁进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都露出一闪而过的惊奇之色。
何清清又介绍老妪道:“这位是尘岚老母,隐居尘岚山,以山为号,乃是鼎鼎有名的地仙!”
张铁向老妪又行一礼,道:“见过尘岚仙长!”
老妪微微点头,笑道:“小友多礼了。”
又介绍中年男子道:“这位是钟离烈道友,乃是虎汤州的神君,算是我的同僚。”
虎汤州是定远州南邻的州郡,张铁自然知道。前朝时曾是边关要地,有虎踞龙盘、固若金汤之称,州郡因此得名。苏朝立国后向北拓展疆域,虎汤州反而成了内地。
张铁向钟离烈又行了一礼,道:“见过钟仙长!”
钟离烈双眉一蹙,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何清清和老妪不禁莞尔,武文干咳两声,道:“小兄弟,钟离烈道友复姓钟离,可不是姓钟,莫要弄错了!”
张铁额头冒汗,忙道:“见过钟离仙长!小人见识浅薄,请仙长不要怪罪!”
钟离烈淡淡道:“无妨。”便不再言语。
尘岚老母道:“钟离道友就是这般寡言寡语的性子,小友不用在意。”
何清清也道:“还有,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修仙之人不重俗礼,以后无需再大人、小人的胡乱称呼。”
“是。小人记下了。”
“……”
武文赶紧招呼张铁坐下,这才缓解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
何清清又道:“尘岚和钟离两位道友来访,是邀我去外地合力降服一只巨妖。此次出行路程较远,时日需多,所以,我们离开这段时日,定远城地方上的清净,就要劳烦张小兄弟了。”
张铁听了这话,有种失了主心骨的感觉。之前那次驱鬼,靠的是何清清赠的宝剑,如今虽然也有宝剑在手,上面的紫气却只能使用一次,如果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连续遇到妖魔鬼怪,却又如何应付?
张铁踌躇道:“夫人有命,不敢不从。只是小人……我道行有限,恐怕会有负所托。”
何清清摆摆头,道:“无需多虑。我们这次出去,快则三日,迟则五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况且有我上次交与你的宝剑,足够你应付一次危险。”
武文也劝慰道:“毕竟还是年轻,见过的世面还是少了些。放心吧,就这短短三五日,一般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假使运气不好,真的出了状况,我会第一时间遣人通知你,由你自行度量危险程度,决定是否出手。当然,如果需要我派人相助的话,也不成问题。”
何清清又道:“定远城平日的各种妖魔鬼怪迹象,我府里收集会收集一些信息,土地祠老卢那里也会汇总一些信息。总之,只要真的发生了需要我们出手的状况,小小的妖魔鬼怪,你自行处理了即可。实在棘手可能带来危险的,也可留待我回来处理。”
张铁只得答应道:“是。”
尘岚老母笑道:“年轻人不好大喜功,不冒失浮躁是好事,难得是个稳重谨慎的性子。”
何清清笑道:“他性子是稳了些,可是也太稳了!过犹不及,恐怕又入了拖沓犹豫的窠臼。”
尘岚老母笑道:“无妨!年轻人欠缺磨炼而已,丫头你年轻时恐怕还不如他呢!”
武文笑道:“尘岚道友这却是错了!清清年轻的时候,性子与她那个妹子完全不同,她妹子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脾气,她却八风不动,一副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的老成做派。”
尘岚老母和钟离烈笑而不语。
何清清横了自己夫君一眼,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你又何时见过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你很高吗?也没见你帮我顶住几块云彩!”
武文尴尬地挠挠头,尘岚老母哈哈大笑,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钟离烈也不禁莞尔。
尘岚老母道:“张铁小友,我这里有一件早年间的法器,名为五色令,当初是为我那犬子炼制的,能够自动识别妖魔的威胁大小,普通的妖魔鬼怪,在它面前无所遁形。有它在手,自可提前判断妖魔的危险程度,从而趋吉避凶,化险为夷。”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了过来。
张铁上前恭敬接过,仔细打量时,看到令牌有巴掌大小,圆形似鹅蛋,不知何种材质制成,呈不起眼的黑灰色,一面刻了龙飞凤舞不认识的符咒,一面刻了“五色令”三个篆字,顶端系着红色丝绳,尾部坠着红色穗子。他将令牌在腰间系好,再次向尘岚老母致谢。
何清清道:“尘岚道友这次可是大手笔。早听说五色令是道友当年采集五行之精,费时三年方才炼制而成,最能辨识妖魔,是人人艳羡的一大宝物,如今竟然轻易送给了张小兄弟。我不知该羡他好运呢,还是该赞道友慷慨呢?”
尘岚老母的目光投向张铁腰间的五色令,其中充满慈爱神色,道:“当年,我费时三年炼制这五色令,是为了给犬子防身。谁知道令未成,人已逝……”
何清清劝解道:“尘岚道友,往者已矣。令公子当年也是我们修行中人,如今兵解多年,定是已经超脱了。轮回之中,自然另有一番缘法。”
尘岚老母苦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有时仍会睹物思人。如今将这五色令赠予张铁小友,也算是了却一段尘缘。”
……
第二天中午,张铁坐在李家的堂屋里,对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张纸条默默发呆。
心里却是骂不停口!奶奶的,这才第二天啊!怎么第二天就出现了邪物!还有,不是说出现了一般的邪物,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出手吗?怎么又成了一定要出手!
愿君和韩力在他旁边静静地站着。
“奶奶的!”张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堂屋里一圈圈绕起了圈子。
愿君怯怯地开口道:“铁哥,要不,先拖两天吧?说不定这两天里,武夫人就回来了。”
张铁心中窝火,这里面仅有一分是对被人反复利用的不满,倒有九分源自对那些妖魔的恐惧。谁愿意和那些半夜跑出来撒欢儿、披头散发、奇装异服、动不动就割脸砍头的家伙打交道呢!他虽然窝火,却没有迁怒于别人的习惯,温声回答道:“拖却是拖不了的。看这纸条上的话,这次的妖魔要么已经惹出了不小的乱子,要么拖下去会变得更加危险。”
和张铁与愿君的不安不同,韩力却有些小激动。他掌握了两门火系法术,又隐隐觉得自己修炼的天份远超张铁,早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他未曾听过“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句话,然而此时的心境却与这句话一致。他试探着说道:“铁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张铁看了他一眼,这个十四岁的前小道士,个头只及自己的肩膀,脸上依然稚气未脱。他没好气地回道:“等你再长个三五岁再说吧!武夫人曾有交代,你年纪太小,危险之事不能让你参与。”
愿君道:“可惜浅浅昨日又跑出去打猎了,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
张铁道:“她在也是无用。不把凡人牵扯进来,这是修仙者的铁律。”
愿君不吱声了。
四个多月了,她一直没有凝练出法力,大概是没有仙缘了。因为曾被掳去牛府一事,她心中本就自卑,如今因了修仙一事,更觉自己与张铁的距离越来越远。
张铁又转了几个圈子,最后一跺脚,决定先去派人送信来的武文那里打听一下。
等他出了屋子,愿君便上前将桌上的纸条收了起来。韩力伸头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东城剪刀巷杜裁缝家,今夜务须出手!切记!切记!”
这行手书的主人此时却不在府中,而是在营中处理公务。亲兵队长邓超伦走进来,行礼道:“将军,张铁求见!”
武文一撇嘴,道:“这小子!把军营当作菜市场了吗?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邓超伦道:“那我把他赶走?”
武文道:“不用。我知道他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叫他进来吧。”
张铁被邓超伦领了进来,躬身行礼。
武文大剌剌坐着受了他一礼,道:“今夜的事,你可有疑问?”
张铁道:“那是自然。纸条上就写了个地点,别的内容只字未提。将军何必惜字如金?”
武文捋着胡须,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本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铁的心情好了一点,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未免过于生硬,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他道:“我修行的时日尚短,还请将军明示,今夜要应付的妖魔有何本领?”
武文捋须道:“不知道。”
张铁道:“它长什么样子?”
武文捋须道:“不知道。”
张铁道:“那么,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武文捋须道:“不知道。”
张铁为之气结。
武文道:“老卢那王八蛋,就说是东城剪刀巷那什么什么厨子……”
张铁道:“裁缝!”
“对对对,那什么裁缝家有妖魔作祟,好像家里养的鸡鸭隔三岔五就被吸干血变成干尸。其他的情况,老卢那王八蛋送情报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张铁问出了一个无聊的问题:“杜裁缝家隔壁是不是有卖鸭血粉丝汤的铺子?”
武文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