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问道:“杜裁缝家隔壁是不是有卖鸭血粉丝汤的铺子?”
武文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慌得邓超伦赶紧过来擦桌子。
武文怒道:“胡闹!你当本将是吃干饭的吗?这些事情能不提前查清楚?剪刀巷附近,别说卖鸭血粉丝汤的,就连黄鼠狼都没有一只!而且从那些家禽身上的伤口来看,并不像野兽所为,倒有几分像人类的齿吻!”
张铁沉下心琢磨了一下,觉得目前的迹象的确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也许,不过是哪里冒出个怪口味的疯子,跑到杜裁缝家大开杀戒。如此倒是好办了,只要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吓人玩意儿,就算是猛安那样的凶汉,自己也不放在眼里。想通了这一点,张铁起身告辞离开。
看张铁的背影走远,一直默默旁观的邓超伦忍不住开口道:“将军,既然情况不明,而且至今没有人员伤亡出现,似乎没有必要让张小兄弟去冒险吧?”
“哼!你懂什么!我这样做自有道理!”
武文也看着张铁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道,夫人的法力,自然是能节省一点,就要节省一点的。
……
当天夜里,张铁做了一番准备,悄悄潜入了城东剪刀巷杜裁缝家。上次在元宝镇驱鬼,提前得到情报,知道血月磨刀鬼会在院中出现,因此选择在房中藏身。这次却完全不知道危险何时出现、何处出现,只好胡乱选择伏在房顶上视野最开阔处,不仅能盯着杜裁缝家中的动静,连左邻右舍的风吹草动也能一并收入眼底。
今夜倒是无月,空中只有稀稀落落几颗疏星,好在张铁体质不比常人,暗夜之中依然可以视物。
杜裁缝一家入睡一个时辰以后,张铁也被困意袭上心头,渐渐打起瞌睡,脑中还在想着,若是像上次那样,身边有个人作伴,或许还会精神一些。
就这样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也不知道那吸血的怪物出现过不曾,一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张铁只好赶在天色放亮之前,返回李家补觉。
第二日,张铁提前睡足,养好了精神,在杜裁缝家屋瓦上又伏了一夜,连眼皮也不曾眨几下,却依旧没有等到吸血怪物现身。
第三日,张铁像上工应卯一样,准时来到杜裁缝家屋顶上,甚至还带了愿君为他准备的一卷薄被,铺在身下充做垫子。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今晚若是再没有收获,明日就去找武文胡乱交差。
自己的修炼可不能这样无止境地耽搁下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印证了那项奇葩的规律。当你盼望某事快快发生的时候,它偏偏迟迟不至;当你想着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它却偏偏来了!
张铁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细细的开门声!
木质的门轴在静夜里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虽然出来的人尽量轻手轻脚,但是以张铁的耳力,这样的动静与耳边惊雷也差不了几分。
他一下子精神起来,瞪大眼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从屋子里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打量了一番四下无人,快步向东院墙走去。
张铁断定他不是出来出恭的。城中人家都备有净桶,夜间将净桶放在屋里,五谷轮回之事在屋里就解决了,盖上盖子也不会臭气熏人。哪有人舍近求远,大半夜跑出来出恭的道理!
更何况此时已经入冬!
那人走到东院墙下时,行动还算正常,在墙根下略一停留,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张铁此时已经翻身到房脊之后,不曾被他看见。
那人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听说杜裁缝家中无子,只有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入赘才有半年,想必便是他了。
年轻男子见四下无人,猛然双腿一蹬,双手在墙面上一搭,身子便窜上了墙头。又察得街面安静,再不停留,展开身形向远处跃去!
张铁见他一路奔跃而去,心中吃了一惊,因为他行动之时四肢着地,双臂如同两条前腿一般用力,那情状绝不与人类相似,倒与四条腿的野兽一般!
张铁远远地坠在后面,距离尽量远,步子尽量轻,生恐惊动了他。
年轻男子奔出一段距离,跳入一院人家。
张铁远远看见,唯恐他入室害人,急急迫近了些,便听见几声鸡叫,年轻男子的身形又出现在院墙之上,继续向远方奔去。
手中却多了一只鸡。看它不挣扎不啼叫的模样,多半已经死了。
年轻男子穿房越脊,又潜入一户人家偷了一只鸭,那鸭同样只叫了一两声便既送命,因此不曾惊动院中稳睡的人家。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那年轻男子不再沿街前行,双足直立起来往偏僻处奔去。一直奔到某个无人小巷子,他一头扎进暗影之中,蹲在地上抱着一只鸡撕咬吸吮起来!同时,喉间还呜呜作响,便与野兽无异!
张铁不知道他在进食,还是在练什么妖法,总之不让他得逞便对了!
他脚下加快步伐,迅捷无声地向年轻男子冲去。右手在怀中一摸,掏出一张黄纸符,上面用朱砂绘着复杂的符咒,却是一枚提前准备好的镇妖符。这枚镇妖符是张铁根据《云里七签》的记载精心绘制,并灌注了自己的法力,只要将之贴在一般妖魔身上,便有把握将其暂时镇住,动弹不得。
应该……有把握吧。
以前没有妖魔可以做活体实验,心下也是打鼓。
一边蹑手蹑脚迫近那男子,张铁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被对方发现。那男子一心抓着鸡脖子吮血,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丝毫没有察觉。
“啪!”
张铁成功将镇妖符拍在年轻男子后背上,纵身向后跃开!
“嗯?”
年轻男子转过头来,看得出来面容原本清秀,只是此时五官扭曲,青筋暴徒,唇边又有鲜血滴下,平添了许多丑恶之态。
张铁被他的面容吓了一跳,不自觉又后退了两步。
年轻男子此时仍然捧着那只鸡紧紧咬在嘴边,看见张铁后深深吮了一口,畅快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将死鸡掷于地下。
张铁见那张镇妖符竟然没有镇住对方,战战兢兢道:“你……是人,是妖?”
年轻男子的鼻子吸了两下,似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一个半人半妖的杂种,竟然问我是人是妖!”
张铁却没有跟对方较真的打算。既然注定了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无论敌人说奇奇怪怪的话,自己都不要傻到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催动符箓,是要念咒的!
可是张铁是第一次用符,第二次驱邪,一时紧张竟然忘记了念咒!他手上赶紧捏了印诀,将背过的符咒一口气念了三遍!
年轻男子听清张铁口中的符咒,面色一变,想起方才背上被人拍了一掌,顿时醒悟过来。双臂探入怀中左右一用力,便将外衣撕成两半扔了出去!
“嘿嘿!原来是个半吊子符师!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休想再将符箓贴到我的身上!”
年轻男子多日不曾进用血食,趁夜深人静时偷两只家禽过过瘾,为血腥气所激,体内的一股躁动几乎无法压制,一时忘乎所以,竟然给对面的小子钻了空子。幸好对方足够蠢笨,不然自己倒是真的可能会有麻烦了。
张铁眼见咒语未起作用,一时不明所以。他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想了想却又松开。这把灌注了夺朱剑剑气的宝剑,是只能一次性使用的保命手段,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想到这里,他探手入怀,又摸出一张镇妖符,夹在右手食中二指中间。
“又来?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张铁脚下发力,迅捷无比地冲向年轻男子。这次不需要藏形匿迹,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有余。只要对面是个普通人类,绝无可能避开这一击!
对面的年轻男子显然不是普通人!
张铁冲进他身前之时,他的身子凭空向右移开三尺,五指成爪,十指尖尖闪着寒光,挥动双爪向张铁抓来!
张铁第一次遇到速度比自己还快的对手,双脚离地飞出,踢在对方手腕上将其双爪击飞,右手食中二指夹着镇妖符向年轻男子面门拍去!
年轻男子双爪被踢飞,眼见张铁拿着一张符箓迎面向自己拍来,脑袋不退反进,轻轻一晃避过他右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脖颈!
张铁整个身子已经撞入他怀中,再想后退或者躲闪已经来不及,仓促之间只得将上身向一侧一让,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已是被对方结结实实咬上!
“啊!”
张铁一声惨叫!右手的符箓却不忘拍在年轻男子脑后!
年轻男子的双爪向张铁背后袭来,只要被他抓中,势必从后心将他撕成两半!
张铁双目的余光已是发现,两手一分拿住对方前臂,让他双臂不得寸进!
就这样,年轻男子脑袋咬在张铁右肩,双臂被张铁拿住,一时动弹不得。而张铁只觉得肩部剧痛,同样腾不出手来对付对方!
没有太多打斗,没有多余的花巧,双方在一招之间就分了胜负,见了生死!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唵蓝静法界,乾亨元利贞!”
张铁的一张嘴还是空闲的,拼命念起咒语来!
然而没用,年轻男子的双臂依然力道蛮横,自己肩头依然有滚滚鲜血流向对方口中!
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