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七宝门之后第二个到来的门派,是浮玉岛。浮玉岛在南海之上,与天柱山本来就相隔不远,来得快也是自然。
张铁正在洞府中打坐,听见洞外有牛吼一般的声音,跑出洞门看时,见半空中有二三十条五颜六色的飞鱼,扇动着鳍翼,自南方飞来。在阳光照射下,飞鱼的鳞片闪着耀眼的光芒,它们脊背上坐着一个个黑点,想来那便是乘坐其上的仙人了。
飞鱼群的速度不慢,虽然比不上苏端的砚台,但是不过数息之间也都飞临平台上方。领头之人骑的是一条体型要大出一圈的金色飞鱼,他挥手放出一枚令牌,那令牌便划出一道金色弧线,飞进申玉莲的洞府之中。收到接引令的申玉莲便如昨日一般,热情地将浮玉岛诸人迎了进来。天柱山上的许多洞府中走出祝余门的仙子,对着五颜六色、鳞光闪闪的飞鱼大呼小叫,可是那些飞鱼将浮玉岛的弟子们放下之后,不待她们近前察看,便扇动巨大的鳍翼,牛吼着腾身化作天边的彩斑。
苏端为张铁介绍了浮玉岛的带队长老,也就是那名骑着最大金色飞鱼的黑衣中年人:“那是浮玉岛的长老,名叫赵宰。来祝余门这样的差事,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待会儿若是招摇山的人到了,带队的必定是与他臭味相投的书空长老。”
招摇山的人也来了。
他们的宗门名字虽然“招摇”,但是飞临的方式却是毫不引人注目。同样是二三十个人,驾驭着各不相同的五色遁光,平平无奇地来到天柱山。苏端指点着他们身上的遁光,对张铁解释道,招摇山的人精擅五行法术,这五色遁光,正是他们惯常施展的五行遁术。他又指着其中一个貌不惊人的白衣中年人道:“那个就是招摇山长老书空了。”
压轴登场的是白帝剑派了。
之前浮玉岛的飞鱼到来的时候,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可是如今与白帝剑派相比,实在是烛花破灭的声音相比之雷霆。巨大的啸叫声似乎要撕裂天幕,超过五十余条各色光线出现在天边,眨眼间便挨近了天柱山,又眨眼间便在半山腰的平台上现出身形,却是五十余名男男女女的剑仙,一个个脚下踩着各色的仙剑,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平台上。
“白帝圣剑!华夏第一剑,御剑跟着我!”
“白帝圣剑!华夏第一剑,御剑跟着我!”
“白帝圣剑!华夏第一剑,御剑跟着我!”
如此这般,五十余名剑仙将这奇怪的口号重复了三遍。
申玉莲同样热情地迎了上去,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多少流露出一分难掩的尴尬与迟疑。仿佛面前这五十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让人很是丢脸的事情。
苏端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指着站在最前面一柄光华璀璨的仙剑上的老者道:“那个是白帝剑派此行的带队长老,陆离剑吴僚。”
张铁点点头,记住了这位陆离剑吴僚的样子,随后便开始寻找那位轻吕剑万壑声身影。上次去七宝山送接引令,他可是明确说过会来参加新修法会的。果然,在人群里发现了身穿白衣的他。
没过多久,大约是白帝剑派的人刚刚安顿下来,万壑声便来登门拜访了。
张铁听见师傅洞府里有说话的声音,耳熟得很,稍一琢磨便猜到是刚才望见过的万壑声。苏端言辞里淡淡的,万壑声简单的几句问候之后便没话说,只是讪讪地却不立即告辞。
张铁走了过去,抱拳道:“万师兄,别来无恙!”
万壑声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喜过望地迎上来,搀住他的双臂,道:“张师弟,可想死我了!”
张铁可不觉得自己有如许大的魅力,不过是过来为他解围罢了。他向苏端行礼道:“师傅,万师兄一年前于我有援手之谊,我想请他去我那边略坐一坐。”他拜入苏端门下日久,知道师傅虽然是个冷面冷言的样子,其实在小节上是并不在意的。
果然,苏端点头道:“嗯,万师侄请便吧。”
两人转回隔壁张铁洞府中,说着一年以来的别后离情。
万壑声道:“张师弟,一年不见,你的道行又精深了!”
张铁嘿嘿一笑,心道这可是睁眼说瞎话的马屁了,自己是万年的三个月道行,怎么会“又精深了”?也不戳破他,只是道:“哪里哪里,和万师兄相比差得太远!对了,万师兄应该已经报名参加了吧?是在三百年道行组?”
万壑声道:“的确已经厚着脸皮报名了,不过不是三百年组,而是在四百年组。”
张铁想起来,他已经修炼三百余年,可不就是四百年组?想到这里,便笑道:“万师兄一定参加过很多次新修法会了吧?小弟是第一次参加,还请万师兄传授些经验给我。”
万壑声道:“那是自然!你我一见如故,就跟亲师兄弟一般,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不过,小霜师妹也来了吧?她在哪里?想来她也想听听具体是如何参赛、比斗的吧?不妨让她一起来听听。”
张铁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省得万师兄要多说一遍,浪费多少口水?”也不揭破小霜只是啦啦队员的身份,起身到小霜洞府去找她。
小霜却不在洞内,不知道跑哪里耍去了。天柱山全是女仙的祝余门,男子们还要避讳一些,做深居简出状,小霜却像黄鸟归林、银鱼入海,一刻也不愿在洞里窝着。
张铁回到自己洞府,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本来安坐的万壑声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清只有张铁一人出现之后,脸上难掩失望神色。
张铁尴尬一笑,道:“小霜师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想是在祝余门结交了贴己的姐妹,找她们聊天去了。”
万壑声强颜欢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只是来找张师弟的。来来来,我跟你说一下。”
两人在洞府中石桌旁坐下,自有招待客人的茶水,张铁给二人满斟了,准备做长谈。
万壑声道:“想来,一些基本事宜苏师叔已经跟你交代过了。新修法会是按道行年月分组,像张师弟这样修行时日尚短的,是分在二百年……不对,是一百年以下组。为兄呢,虚长了三百多岁,是在三百年……不对,是在四百年以下组。明日是法会比赛前最后一日,会将所有报名人选分好组别,抽签决定各自的对阵对手,倒也不用所有人挤到一起去抽签,那样也太麻烦了,自然有五派的带队长老前去参加抽签,回来将分组对阵形势告知各自门派的弟子就好了。贵门既然是由卜算子长老带队,那么今日下午便该有人来请他去抽签了,等他回来之时,自然知道张师弟的首个对手是谁。嗯,多半便是我们白帝剑派的师弟师妹,没办法,我们的人最多么,碰到的几率便高一些……”
张铁听万壑声神思不属地絮叨着,腹中忍笑忍得辛苦,听到他话里的错漏之处,也不方便指摘出来,只好由他随便说了。
“张铁,我回来了!”
洞口传来熟悉的女声,却是小霜回来了。人随声到,一个婀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洞口,穿着一身鹅黄衫裙,越发衬得云鬟如墨,肌肤胜雪。
万壑声愣了一下,盯着小霜看了一阵,才如梦初醒般腾身站起,一时讷讷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铁笑道:“师姐,你可回来了。万师兄正说着参赛比斗的事呢,快来一起听听。”
小霜向万壑声盈盈一礼,笑道:“原来是万师兄到了,小霜有礼了。我听那些比斗的事情做什么?我又不参加法会!”
万壑声奇道:“怎么?小霜师妹不参加本届法会吗?哦,对了,小霜师妹和张师弟一样,修行时日太短,这次多观摩一下,以后再参加法会更有把握。”
小霜道:“以后?以后我也参加不了!我哪有那么好命!我是没有仙缘的!”
“啊!”万壑声顿时呆若木鸡。
张铁缓和气氛道:“师姐她这次是来跟着散散心的,真正参加法会的只有我一人而已。当然,我也就是来开开眼界,万万不敢跟其余四派的师兄师姐们争竞的……”
万壑声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道:“对了!还有祝余草!你们可知道祝余草么?”
小霜笑道:“祝余门赖以成名的神草,我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张铁道:“据说是能让人驻颜不老的神草,是很多人艳羡的宝物!”
万壑声一下子来了兴致,道:“没错!祝余草的确具有这等神奇功效,二位师弟师妹都知道愚兄虚长三百余岁,可是看愚兄的外貌,并没有那么老朽,对吧?”
小霜问道:“万师兄,莫非你服食过祝余草?”
万壑声道:“正是!愚兄在大约张师弟这个年纪,第一次参加新修法会的时候,就拿到了那届法会的第四名,虽然与功法、丹药、宝物这些重奖无缘,但是第四名的奖品恰好是一株祝余草!”
张铁由衷赞叹道:“万师兄道法高深,第一次参加法会就能首战告捷,果然是同辈中的翘楚!”
万壑声逊谢道:“哪里哪里,侥幸而已。我拿到祝余草便服了下去,结果如大家所见,三百余年来,一直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小霜冷笑道:“变幻样子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还有很多法子可以做到的。那祝余草不过如此。”
张铁一听这话,以为又勾起了她对自己的怨意,不敢接口。
万壑声笑道:“仅仅是对外貌有些许影响的话,这祝余草的确有些鸡肋。但是它能有那般大名声,自然不会是只有这点效用。”
张铁对这祝余草最是关心,急忙问道:“它还有什么效用?”
万壑声道:“祝余草乃是天柱山的特产,据说在山顶极高极寒之处,天风凛冽,光秃秃的全是石头,一粒土也没有。但是偏偏在向阳处的石缝之中,往往有祝余草生根发芽。祝余草长得仿佛韭菜一般,开着青色小花。人若是有幸服食了它,便能青春永驻,更重要的是,延长三百年寿命,即便是没有仙缘的凡人,也能百病不生,长寿三百岁以上!”
“啊!”小霜听了倒没觉得特别稀奇,倒是张铁一下子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