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无秀峰的第一晚。待到天蒙蒙亮,雾气笼罩着整个山峦,日出东方,雾气却是将整个太阳也遮住了,这时候的太阳已经不是圆的了,变成了一个扁圆。我眺望远方,重峦叠嶂,缕缕雾气如山间小溪流入其中,似是仙界之水。
“世人皆不曾看过完整的世界,我们也只不过碰巧站的高一点罢了。”师父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我也是因为这景色才留在这里的。”我抬头看着他,问道:“仙人都是住在这大山深处吗?”师父便坐在了地上,将腿伸出于这悬崖边,恰逢一阵阵风刮来,师父的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师父闭上眼睛,似乎享受着风。他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无秀,闭上眼睛。”我赶忙将眼睛闭上,“师父?”我轻叫一声。
“所谓仙,是人们对于我们这些人的称呼罢了。人仙妖,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所在的地方。”师父的话那时我难以理解,直到我离开他,独自游历的时候,才渐渐明白了师父以往所说的那些话中的深意。“细细感受一下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追仙之人,首先要认识这个世界,认识不是表面的看,认识是一种感受。你且放开心神,就如同将要入眠一般。”我听后虽有疑惑但也不再询问,照着师父的叮嘱做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仙气,整个世界在一条条的光带与不同的色彩中穿梭,它们井井有条,互不相遇,犹如一条条亘古不变的河流,弯弯曲曲的流向远方,河流也是千姿百态,那绘制的画卷也只有天上璀璨的星河可以与之媲美。我沉浸其中,仿佛成为了河流中的一份子,我随之漂流,时急时缓。不知过去多久,我渐渐地恢复意识,待我睁开眼睛,竟然又是黑夜了。
“怎样?”我回头看到师父,他正笑着看着我。我顿时眉飞色舞,“那,那,五彩斑斓的,像是云,像是水。”师父摸着我的头。“饿了吗?”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师父自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手在空中一晃,一只蓝色的蝴蝶出现在面前,它缓缓地飞舞到我的面前,我赶忙伸出手,它先是停留在我手中,继而又化成了一个果子。这果子要比苹果小一点。“吃吧。”我对于师父的仙法感到惊奇,看了眼手中的果子,就咬了一口。
“现在还早,我们下山去,还能寻到一些饭菜,可以给你填饱肚子。”我一听说有吃的,顿时就高兴起来了,我三两下将果子吃完,胃里感到一阵暖意。师父先是让我换了衣服,然后拉着我的手,便是要领着我下上去了。
师父的法力高超,拉着我就像是在空中飞一般,我们到了山脚下最近的小镇也已经是很快了。我们到了紧挨着邻国的边界小镇,路上旅店很多,供人歇脚。
天色渐渐暗下去。我紧紧挨着师父,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我心中不免害怕起来。“两国气氛紧张,怕是有宵禁吧。”
“师父,什么是宵禁啊?”
“宵禁就是晚上不准出门。”我点点头,师父在一家小酒楼停下,他敲敲门,“有人吗?我们刚到此地想讨点酒菜,你看可行?”说完师父便立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师父拉着我的手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刚要转身离去,门被开了条小缝,一只小眼睛从缝里头看着外面,是个小女孩,她怯生生地说:“公子,现在宵禁不便营业,你若肯稍等一会儿,做些饭菜给你们带走,快些回去,免得遭难。”
师父说着:“如此便劳烦了。”门关上了。于是,我们站在门口,不出一会儿,门又打开,她伸出小手将篮子放在门外,便关上门。师父提起篮子,在怀中拿出几枚铜钱放在地上。“谢谢姑娘,饭钱放在门外,我们这就离去。”
师父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我,快步离去。我回头看着,门缝微开,一只小手将铜钱抓走了。我们一路出了城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师父,为什么要实行宵禁啊?”我们在回去的路上。
“因为这样可以保障人们的安全。”
我想到了善良的小女孩,她有什么危险吗?“这里有危险吗?”我心中相信师父,自然一点也不怕,只是担心那里的人们。
“有啊,是战争吧。”师父淡淡说道。
我哦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言语,等我们到了山顶,师父将篮子打开,将菜一碗碗的拿了出来。一共三道菜,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丝毫没有菜的色像。我肚子饿着,便匆忙拿起碗筷,向碗里盛饭。
“你自己吃吧,我不用。”师父说,他坐在地上,微笑地看着我。篮子里有两份碗筷,我正准备给师父也盛一碗饭,听了他的话,便自顾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饭菜可口。吃完之后,师父说后面有一处山泉,让我将碗筷洗干净,明天好还给他们。山泉之中长着一颗松树,枝丫如同蛇形曲折,姿态奇葩,我细细观察着这棵松树。仙人之居中所生长的松树岂是凡品,可任由我如何观察,都不觉得有何奇怪。
我暗自摇摇头,心想下次再来研究。
师父给我安排了一个地方住,他右手一挥,岩石树木如同有生命一般自行搭了一个门。
“你打开看看。”我看这个门前后都没有什么东西,甚是奇怪。于是推门而入,却看到了一间卧室。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床,一扇窗。桌子上点着灯,窗子靠着床,我兴奋地跑进去,我又跑向门外,发现门只是孤单地站立在地上。
“这只是一种空间术法,想学吗?”师父说。
我急忙点头,连声说道:“想,想学,超级想学。”
师父点点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师父手一挥,那个门又变换起来,最后形成一块玉佩,他将玉佩递给我。
“以后你就带着这个门,随时随地都可以到房间去,但是出来的时候只会从这里出来,知道了吗?”
我所受到的震撼太大了,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法术,仙人真是厉害啊。我握着手里的玉佩,凉凉的。
“我现在教你如何使用。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拿出玉佩置于面前,右手手掌按于其上,默念咒语便可。”
“咒语是什么,师父?”我按照师父说的,摆好了姿势,就差一句咒语了。
师父思索一会儿,说“撒咔纳库”。
我深信不疑,念着咒语,门果然打开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子的心性让我对于这些十分惊奇,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我一会进一会出,玩得不亦乐乎。师父将玉佩挂在我腰间,对我说:“明日我随你一起下山,帮你找个私塾,上午你去学习识字。下午你便回来学习围棋和仙术。明白了吗?”
“好的,师父。”我兴奋地说道。我第一次在那间房子中入睡,我听着窗外的虫鸣,想着这一天所发生的神奇之事,想着想着,我便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想。
早上,师父牵着我的手,与我一同下山去了,我手里拎着篮子,需要还给那家人的。师父让我自己归还去,他去找私塾了。
我按照记忆找到客栈,走进门,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我拎着篮子,环视一周走到了柜台,当时的我还很矮小,柜台的先生怕是没有注意到我,我将篮子放在脚边,敲了敲柜台,大声说道:“先生,我来归还昨晚的碗筷。谢谢先生的招待了。”
他这才发现有人同他说话,看到我的样子,他不敢怠慢,赶忙出来。“公子不用多礼,不知饭菜是否可口?”我穿着蓝色丝绸衣服,宽袖长袍,腰间挂着光滑白玉,粉雕玉琢的小脸。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我不知道如何与他继续说话,有点羞涩与心惊,我何曾被人如此尊敬待过。见我不说话,他拿起篮子想后厨走去。我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就在这里等师父吧。我心情紧张,端坐在原地。
他出来了,又走到我身旁,问道:“不止令尊为何昨晚来到这里?昨晚又是在哪里住宿的?这世道不太平了。”说着便叹了口气。
我赶忙起身,“我昨日肚子饿了,师父便找东西给我吃。”我小声说着,觉得说得不具体,有赶忙补充道,“师父很厉害的,我们没有事情。”
掌柜眉头一松,拿把椅子坐在我的旁边,示意让我坐下。我跳上凳子上,“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师父他叫我等着,他想要让我在这里上私塾,学习写字。”
他点点头,“我倒是认识一个教书先生,也算是我们镇里出色的了。”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公子不如去内厅等待吧,你师父可能还要一会呢。”我点点头,“那就谢谢先生了。”
他站起来,摆摆手,领着我去了内厅。
“小诗啊,来,泡三杯茶。”他对着内厅说道,说完便出来一位女孩子,穿着灰色布衣,看着比我大一点,我认出了,她便是昨天在门缝里的小女孩。
“为什么是三杯啊,父亲。”她歪着脑袋,两个小手掌紧张地缠绕在一起。
“等会还有人来做客,不要怠慢了别人。”
小诗似乎也认出了我,答应了一声,朝我看了一眼便跑开了。
待到茶水已经冒起白烟,小诗带着师父来到了内厅。大叔赶紧起来,对师父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面带微笑,说:“鄙人苏常,不知先生何许人也?”
师父端起茶杯,说:“我们居于山涧,隐于市,不问世俗,只为逍遥罢了。”
先生只是点点头:“我看公子不像是俗人,气质高雅,举止得体。想与公子相交,也算是去除点烟尘之气。”
师父听他如此说,微微一笑。“你们所做的饭菜倒是不错,不知出自谁手啊?”
那先生也是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泛起了自豪的神态,他向小诗招招手。“正是小女,她虽然不过十四岁,但也知道帮我们分忧了,这些天生意冷清,整个店里除了我,小女和她妈再也没有其他店员了,我们算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到这,却微微地叹了口气。
小诗来到父亲身边,微微低下头,不敢看我们了。她原来比我大两岁啊。
师父喝了口茶,“我这小子,比你女儿小点。但从没有受过什么教导,今天给他找了城东的徐先生,好好教导他,祛除乡野之气。”
听完,大叔笑着,“那徐先生我认识,我们早些年间曾一起学习过,不过他天生聪慧。之后做了官,这些年告老还乡在我们镇颇有威望。”
师父点点头,然后看向我,“你觉得昨晚的饭菜味道如何?”
我听师父问我,虽然有些奇怪,还是赶忙回答道:“很好吃。”
师父又对大叔说:“苏常老弟,我这徒弟明天便要上学去了,但我一个粗人,并不会做饭,我这小子觉得你们饭菜不错,不知是否可以让他在你这里解决吃饭的问题。我每日予你一贯铜钱,你看如何?”
苏常听后惊讶地站了起来,一贯铜钱几乎等于他半个月的盈利了。他赶忙说到:“先生不用如此,一贯铜钱实在太多了。我虽然不能如徐先生一般聪慧,但德行绝不欠缺。先生如果有需要,我免费提供便是。”
师父摇摇头,“这可不行,不如这样,每月予你一贯。”
“先生不用客气,我们都以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钱财,一个月半贯最为合适。”
师父站了起来,“那就如此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