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银水巷，齐逢明白了方才尚浮白眼中古怪神色的意味。
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非得问他，你就不会找个旁人问？”
在巷子的拐角处，齐逢找到了信中所说的梧桐苑，和旁边店家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大厅空空如也。
这空山长流武道顶尖，做生意着实有点差劲。
齐逢迈进大厅：“有人在么？”
喊到三声的时候，正对门的台座内站起一个睡眼惺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你找谁啊。”
“东家在么？”信中提及，来到梧桐苑，问人找东家即可。
羊角辫姑娘揉开了眼睛，见是位高朗俊逸的公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公子请坐，我去倒茶，要听曲还是手谈？”
齐逢道：“我来找东家，约好的。”
“噢。”
姑娘失望应了一声，扯着嗓子喊道：“宋娘，有人找东家。”
二楼下来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梧桐苑管事宋娘，问明原由后，宋娘道：“齐公子，东家时常晚归，嘱咐若是公子到了，先安顿住下，东家回来自会寻你。”
齐逢点点头：“多谢宋娘。”
羊角辫姑娘见二人上楼，急忙跑上楼去，和姐姐们说方才来了位帅气公子哥。
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最是累人，虽一路景色如画，好友陪伴，齐逢还是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洗漱后来到一楼，想找些吃的，一眼就看着这个坐在窗边的人。
齐逢觉得并不是因为空旷的大堂仅有他一人所以显眼，而是这样一个人，本来就显眼。
修长身材，湖蓝长衫，只看背影都能感觉到那种浊世风流。
眼前之人，该就是那空山新雨楼长流。
神游万里的长流看见齐逢，狭长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笑道：“齐公子？小长生信中一直提到你。”
齐逢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称呼。
看起来风流潇洒的空山长流也就比自己大几岁，喊长兄的话并没有那么熟，按江湖地位喊一声前辈，好像也不妥当。
长流哈哈一笑：“叫我一声长兄即可。”
脸上笑意融融，如春风和煦。
齐逢抬手致礼：“长兄，齐逢来迟。”
“不迟不迟。”
长流爽快道：“来，边喝边聊。”
齐逢自觉是个戒心较重之人，可今日与这位空山长流，却是谈兴愈浓。
酒过三巡，聊得欢快自在。
“我长你几岁，就直呼姓名了，多亏了你的银两，不然我这梧桐苑，可就要散伙回家喽。”长流又倒了一杯酒，好看的桃花眼又眯成一条线。
“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长兄不必言谢，不过我有个疑问，这店家生意如此冷清，为何不另做其他？”
长流苦笑起来：“本来也不为赚钱，这些女子都是被拐后要卖到青楼的，那日我趁着酒兴，救了她们。本意送到官府了事，结果被一个很可恶的人，出了个很可恶的主意，我就买下了这里，设了这梧桐苑。又拉不下脸皮来要她们逢迎接客，落到如此田地，你说我惨不惨？”
“可恶的人？”
长流突然凑头过来，低声说道：“就是你要去的万事如意楼副楼主贺锦书，那小子说我既然一直羡慕他通晓天下事，就学他经营青楼茶馆，此类地方消息最是灵通。我脑子一热，就信了。我和你说啊，去了如意楼，千万不要轻信那小子的话，坏的很。”
“长兄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如意楼的探子，他们可是什么都能知道。”
齐逢笑道：“我觉得这位贺楼主说的没错，只是不知道你会经营成这样子吧？”
“哎。”
长流长长的叹了口气，单手托腮：“看来，我的确不是做买卖的料。”
齐逢帮这位翩翩美男子倒了杯酒：“春都城有家一江春水楼，不知长兄是否知晓，为春都青楼之冠。我有位叫陆有年的朋友，开始也想开一家与之争艳，后来听了府上管家劝说，在街角开了一家茶舍，反而生意兴隆。”
“茶舍？如何的茶舍？”成名青楼附近必有茶舍，既然是后开而红，必然不是一般茶舍。
齐逢环顾大厅，说道：“也是这般宽阔的店，不过其中以屏风假石和精致盆栽隔成许多小空间，相对封闭，三尺宽活水蜿蜒厅内，其中锦鲤游曳。小空间都取了个雅致的称谓，内里布置典雅，茶具精美，供应香茗和精致点心。据我所致，去那里赏光的客人，多是从一江春水楼携美而出，毕竟逛此等青楼的清雅公子和头面豪族们，大多不喜欢楼内的喧闹吵杂。”
“可不是？就是收拾的再干净，那床，看着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
长流眼睛一亮，拍手而起：“那茶水点心可不能卖便宜了。”
过来送酒的宋娘听到二人谈话，冲着齐逢福了一礼，妩媚笑道：“我看齐公子这个主意好，剩下的银两改换店面也够，东家意下如何？”
“就交给宋姐姐差办了，姑娘们学学茶艺和做点心的手艺，都有事情做。”长流嘿嘿一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你东家太笨，这些不懂。”
宋娘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我东家不是不懂，是不上心呢。我看翻苏姑娘的窗，倒是心机灵巧的很。”
“咳，宋姐，你去和姐妹们商量下，我和齐公子再聊会。”
转头看着齐逢：“看你小子经商该是块好料，怎么执意学武？”
“只是照搬春都所见，不算妙想，至于学武。”
齐逢停顿一下：“想为自己换个活法，给心找个安处。还有替人报仇。长兄，有一事请教。”
“困与五行不足，内力不涨？”长流狡黠笑道。
齐逢苦笑一声：“看来小长生确实经常给你写信。”
长流靠在窗边，曲起右腿横放在长凳上，这样的姿势别人做会有些不雅，可在他身上，就透出一股慵懒惬意。
“武道如登山，五行之法为山前大道，但除此之外，攀山小径也有那么几条，甚至没有路的地方，有些人，也能走出一条路来。”
“愿闻其详。”
“比如攀山小径，苗疆巫术走的是精神修炼的路子，擅长幻象和控制兽类，同样可以伤敌；南蜀唐门和关中墨家，用的是精巧却威力巨大的机关术；再说剑修，岳湖剑林的修炼法门就是由气海到经脉，和五行之法有关系但不大。总的来说，能伤敌就是武学，不必拘泥于五行之法。”
长流干了杯酒：“比如说，你若是拥有恶龙体魄，哪需要什么内力？一拳就可轰死高手。”
齐逢点点头：“可武者们，提升境界主要还是靠内力，五境之人再厉害，体魄再强，招式再妙，也敌不过九镜一掌吧。”
“这倒是。”
齐逢叹了口气。
长流笑了笑：“提升内力修为的法子，除了五行之法，还有其他，只是艰难些。”
齐逢马上倒满一杯酒，双手奉在面前：“请长兄教我。”
长流懒洋洋的端起酒杯，与齐逢碰了一下：“我只能告诉你可以试试其他方法，但不会亲身教你。修炼的法门，去万事如意楼自己找去吧，说不定有收获。”
“不是说只许我看外功典籍？”
长流眨眨眼：“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喽？”
齐逢一愣，转而笑道：“已经是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感激不尽，接下来只得尽力而为。”
长流竖起大拇指：“好心性，我喜欢。听小长生说你读书极快，几乎过目不忘，精神力应该不错，去了万事如意楼，可以试试苗疆巫术，还有内金刚经是温养五脏周边窍穴的法子，既然对你有效，也可以试试剑修的经脉一途，不过剑修那套养脉之法，挑人，挺难。”
“有一丝希望也比现在强。”
“嗯，修武一途，本无定式，从古至今，还不是不断演变？就是五行之法，兴起也是不久。”
“不管以后成与不成，今日教授，铭记在心。”
“我也是投桃报李。”
长流哈哈大笑起来：“多谢你的万两银子和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