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长流带齐逢去了双顾楼。
初见苏白,这位也曾流连花月,拥美无数的春都纨绔齐公子,还是有刹那的失神,自觉不妥后笑了笑:“苏白姑娘实在好看,唐突。”
苏白浅浅一笑:“无妨,第一次相见,齐公子比身侧之人知礼多了。”
“咳。”
长流耸耸肩:“是是,我不知礼,就是他了,何时送到楼内?”
苏白给两人斟了茶:“如果齐公子不想逛逛南天京,明日便可启程。”
齐逢道:“那便明日启程。”
“明日巳时,有人去梧桐苑寻公子,带公子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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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巳时,一位粉衣女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出现在梧桐苑门口。
长流打着哈欠下楼,拍了拍齐逢的肩膀:“这马是我出的银子。”
女子看着齐逢说道:“上马,咱们出发。”
“小桃子,有些时日没见了,又变好看了!怎么说我和你家苏姐姐也那么熟,见了长流哥哥就没个好脸色?看都不待看的?”
“咱俩不熟。”
名唤花桃的女子说道:“不要叫我小桃子,我不小。”
齐逢朝长流抱了一拳,翻身上马,同粉衣女子离去。
留在原地的长流仰天叹了口气:“这万事如意楼的女子,总是语出惊人。”
出了南天京,二人向西北而行。
粉衣女子始终目视前方,专心赶路。齐逢不问她话,她便不话说。途中住店吃饭,也自己付钱,不让齐逢代付,仿佛是独自一人前往万事如意楼,齐逢不过是随身带的一个物件。
齐逢总共问了三句话。
“姑娘,万事如意楼在何处?”
“到了便知。”
“姑娘,至贵楼求学,路途费用我来便可。”
“不必。”
“姑娘,天阴风大,这里有件披风。”
“凉快。”
万信山,地处河阳道南部信州,不险峻也不秀丽,主峰不过尔尔百丈,山南几块巨石已算山上一景。
只因为半山处的一座楼,便闻名天下。
说一座楼并不确切,其实是一群楼,中央主楼二十丈高,一柱擎天,周围分散十余座矮楼,其间石路蜿蜒,树木成荫。
“齐公子前来之事,长楼主已与我说过。”
主楼厅内,一位全身白衣的男子放下手中书信,看了眼齐逢说道。
一位直眉朗目,肩宽高挑的男子,神情冷淡疏离,仿佛时刻在思考着别的事情,一道伤疤划过左眼角,稍微破坏了俊逸面容。
贺锦书,万事如意楼副楼主。
老楼主销声匿迹后如意楼实际上的楼主,是江湖上人人知晓的名字,却也仅仅知晓名字。
五年前接任万事如意楼副楼主之前,除了是老楼主的闭门弟子外,其他消息全无。不知哪位江湖说书先生一句“云中忽有锦书来,万事如意花常开。”倒成了天下人谈到贺锦书最常说的话。
“我有三点,请齐公子谨记。”
贺锦书一边快速浏览手中书信,一边说道:“一是个人恩怨与本楼无关,二是楼内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还请公子遵守,三是功法只得阅览,不得誊录。公子可有疑义?”
“理应如此,多谢楼主。”
贺锦书拿起另一封书信浏览:“万事如意楼不知公子身份,只知公子前来做那位小姐伴读,既是如此,就将公子安排至空山新雨阁。”
“伴读?”
万事如意楼主体建在山腰,再往上还有一些零散院落。
一位少年带齐逢来到其间较大的一座,门匾上书“空山新雨阁”,前后三进,空旷清幽。
“你就是新来的伴读?”进了庭院,迎面走来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灰衣少年,青衣少女眨着大大的眼睛打量问道。
“在下齐逢,经人推介来此修习,姑娘说的伴读?”
“是我们长流楼主推介的吧?”
“原来二位也是空山新雨楼之人。”
“那就对了。”
青衣少女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是被我们楼主坑喽。”
“坑了?”齐逢一愣。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看了眼身侧少年,少年憨厚的笑了笑:“我们楼主信中说,要送一位公子来如意楼修习,借口是这里人手不足,再送来一位伴读照料,如此说,如意楼这边好交代。”
齐逢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在下新来伴读齐逢,见过姑娘和这位小哥。”
青衣少女笑着恩了两声:“小少爷信中还说齐公子孤僻刻薄,让我们多体谅,我看蛮好的呀,我叫青竹,是小姐的丫鬟,他叫青石。”
“叫我石头就行。”
灰衣少年咧嘴一笑:“我带你去住处,有事问我就行。”
齐逢被安排在了东厢南面一间,石头和他说了院里用饭时间、沐浴间等事情,帮着清扫了房间,青竹送来了崭新被褥。
连日舟车劳顿的疲惫袭来,倒头便睡,晚饭都没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去沐浴房洗漱清爽,换了一身墨绿长衫,看见青竹在打理花草,上前问道:“青竹姑娘,我想去万事如意楼借阅功法,该找谁?”
青竹一脸惊讶:“呀,原来你挺好看的啊。”
“多谢青竹姑娘夸赞。”
“这个我不知道,你得问我们家小姐。”
大眼睛姑娘也不羞涩,转着圈打量了对方一顿:“确实挺俊,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算是,小姐在哪?”
“小姐和杨叔叔去贵州了,不知何时归来,等她回来我告诉你。”
齐逢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既然如此,多谢青竹姑娘。”
姑娘咯咯笑道:“你这人,还挺多客气。”
昨日领齐逢来院子的少年来到庭院,向着齐逢说道:“公子,楼主差我带公子去东三楼见过楼内执事,日后想要借阅可直接去寻执事,但一次只得一本。”
齐逢喜出望外:“多谢楼主。”
青竹又咯咯笑了起来:“你看你看,客气真多。”
东三楼执事是一位须发花白的矍铄老人,应该是早有交代,对齐逢的询问虽然语气清冷却也有问必答。
东三楼共五层,与老人聊完后,齐逢直接登上三楼,外功功法全在这一层。
巳时到酉时,午饭也没顾得上吃,齐逢就在楼里呆了四个时辰,晚饭后,借出一本拳谱又看了一个时辰。
第二日早到一个时辰,吃了午饭,也是四个时辰,晚上借出一本枪法。
第三日如此。
第四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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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大炎皇宫,御书房。
时已入夏,天色暗沉,无风闷热,御书房却大门紧闭。
屋内桌子上放置的冰水酸梅汤,动也未动。
首辅王懿、吏部尚书李知章、户部尚书张随、礼部左侍郎路华桌前分座,皇帝盛克俭窝在书桌后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首辅王懿轻声拍了下手掌,说道:“张大人,与陛下说说看。”
张随抬眼见皇帝仍闭目休息,起身行礼道:“陛下,俩月来我们不断商讨论证,拿出了一套法子,请陛下定夺。”
皇帝轻哼一声:“讲。”
“推行币制改革!如今银钱假劣的状况已经南北普遍,我大炎建国二十余年来,休养生息,物产渐丰,货易增长,对银钱需求愈增,但银钱供应并未增加。劣币逐良,愈加阻碍货易发展,物价上涨导致民怨鼎沸。因此,我们建议推行币改,收归铸币权,铸大炎新币,在全国各州县设置兑换处,令全国上下限时兑换,逾期后旧币停止流通!”
皇帝睁开眼睛:“金银呢?”
“同样,金银回收,铸金银币,限时等价兑换,之后我大炎只有大金银币、小金银币、新铜币三种货币,再无其他!”
皇帝眼睛愈发明亮:“金银矿雁北倒是有,铜矿呢?”
张随呼了口气:“前年西北二凉山的新铜山,上报藏量是真实藏量的三成。”
皇帝轻咳了几声,招手给大太监说:“给诸位臣公换碗凉汤。”
待新汤上来,皇帝喝了一口,问道:“你们怎么看?”
李知章道:“臣附议。”
路华道:“臣附议。”
看见皇帝投来的询问目光,首辅王懿哈哈笑道:“老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