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支名为“晋中民兵营”的民工队伍,于此炸“三山”,平险隘,接通了山西太原至河南焦作的铁路大动脉。此后,石会关变为石会车站,不时鸣响着的汽笛声声,为漳源古地奏响一曲曲新的乐章。
次日正午,二没闹和三模糊带着快马队的十来个喽啰,从琵琶窑里赶了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一路碾着雪屑,“吱吱呀呀”地响嚯着就到了石会关前。二没闹一勒马,抬头看一眼两面山上茂密的野树杂草,心里也如他大哥石秃子一般冷笑一声,一抬脚跳下马来,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三模糊也将马勒住,却站在原地,守着牛车未动。不远处,白雪皑皑的土坡上,晋绥军的那个孙参谋也正如约而至。他的身旁,除过十余个兵丁之外,还一左一右停放着两辆当地老百姓用来送粪拉石料的铁轮车。其实,二没闹带着的破牛车,也是这种铁轮车。这种车的车架和车辕一般都是用坚硬的榆木或槐木制成,两个轮子则是用生铁浇铸,套上牲口走起来,碾得尘土飞扬,碎石乱飞,“丁零当啷”,别有一番声势浩荡,激越铿锵。
孙参谋带着的两辆铁轮车,看上去装得鼓鼓囊囊的,并且还用防雨布严严地包裹着。二没闹走到两辆铁轮车前,冲孙参谋一抱拳:“让你久等了。”
孙参谋笑道:“哪里哪里,兄弟也是刚到不久。”又朝两边一指,“你看,五十条枪,五百发子弹,还有一挺轻机枪,我们可是都准备好了。”
二没闹这才注意到,在一辆铁轮车的旁边,还真架着一挺机关枪。“呵呵,贵军果然言而有信。好了,我们的东西也带来了,喏——”他向坡下一指,“就在那辆牛车上。”
孙参谋抬头望去,果然看见牛车上有个被柴草苫着的长长的东西。
他想,那肯定就是师长说的大龙骨了。
二没闹问:“怎么,可以开始了吗?”
孙参谋诡秘地一笑,“急什么?我还想让二寨主看一出好戏哩。”说罢,又抬起手腕看看表,自语道:“也该来了啊。”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从土梁上跑过来,径直跑到孙参谋跟前,“啪”地立正敬礼:“报告参谋长,共军过来了。”
孙参谋又扶扶眼镜,望一眼不远处高高的石会关,阴沉沉地说道:“告诉胡营长,师座有令,狠狠地打,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
“是!”
二没闹在一旁身上一抖,打了个冷战,妈呀,敢情是让我看打共产党哩。还没容他多想什么,石会关上的那些蒿草树丛里已经枪声大作。再一细看,原来从他刚才来的路上,正有十几辆运粮的车走了过来,而随车押送的也只有十来个穿着灰布军服的八路军。枪声一响,牲口已惊走,而不知所措的八路军战士,则立刻就地卧倒,拼命地反击。
坡底下等着的三模糊一干子人,看到身后突然打起来了,也赶忙下马就地躲藏到石头和树木背后。
二没闹被弄糊涂了,这国民党和共产党不是又讲和共同打日本鬼子了吗?今天这是又怎么了?
孙参谋看着一脸迷茫的二没闹,“嘿嘿”一笑:“看不懂了吧?这纯属家务事。你没见过两兄弟分家吗?该耍嘴皮子就耍嘴皮子,该动拳脚就得动拳脚。”
两人正说着,埋伏在关上的晋绥军已“嗷嗷”地叫着冲下来了,可怜那十几个八路军和赶车的老乡,除了刚才已被居高临下的子弹就地打死的外,剩下来的几个,刚跑出来没几步,就都被蜂拥而至的晋绥军用乱枪打死了。
一场众寡悬殊的小战斗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结束了。洁白的雪地上立马被染成了红拉拉的一片。
二没闹直看得心惊肉跳。其实,在此之前,当石秃子一听说晋绥军把交易的地点定在了石会关,就料到这个孙参谋已心存歹意,弄不好,龙骨出手了,自己的弟兄还得赔上性命。所以,就安排二没闹要见机行事,提防有诈。现在看来,虽然石秃子并没有完全猜准,但晋绥军这着杀鸡给猴看的手段更为歹毒。
孙参谋乜斜了二没闹一眼,笑着问:“二寨主,下面该我们开始了。”
二没闹也是个鬼精灵,一看孙参谋这样说,就赶忙双手一抱拳:“孙参谋,看你说的,我大哥早有吩咐,贵军的枪支弹药一律免了。这大龙骨嘛,就算是我们孝敬金师长的一份薄礼了。”
孙参谋大笑:“哈哈哈,二寨主真是个精明人。那好,你带我下去取龙骨。”言罢,就朝坡下的那辆破牛车而来。二没闹也紧随其后,一边往下走,一边却回头又去看那两辆苫着防雨布的铁轮车。此时,那防雨布已被几个晋绥军揭去,车上码着的原来是两堆石头块!
“妈的,打了一辈子鹰,差点被鹰把眼给啄了。”二没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
坡下,三模糊和那十来个喽啰,已经又站在了那辆破牛车跟前。看到孙参谋过来,三模糊就绷着脸迎上去。二没闹在后边一看,赶忙一边偷偷给三模糊使眼色,一边就紧走几步跨到两人中间,拉住三模糊的胳膊,说:“来来来,咱们给孙参谋取大龙骨。”他知道,在情况有变时让三模糊下手这孙参谋,也是事前石秃子安排好的。刚才他要不去拉他,三模糊肯定就已掏出刀子了。可现在这情形,虽然石会关上的晋绥军都已撤下来了,可不远处的土坡上还架着一挺机关枪,即使是杀得了孙参谋,他们也休想跑得掉。
孙参谋并没有答理三模糊,他现在关心的是大龙骨,只要把大龙骨搞到手,他就算在金宪章跟前立大功了。
孙参谋喜滋滋地想着,一边就伸手去扒那牛车上遮盖着的干柴枯草。柴草下面果然是一个大家伙,粗粗的,长长的,还弯弯的。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上去摸了摸,又把二拇指头弓回来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几下,便直起身来板着脸狐疑地盯着二没闹问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圪节石头呢?”
三模糊在旁边一听,心里一紧张,一只手就又悄然探到腰间。
这孙参谋怀疑的还真是没错,那牛车上装的还就是一圪节石头!原来,石秃子自从得到大龙骨后,为了以防万一,就让石匠照着它的样子特意雕琢了只假龙骨。做好又在泥土里埋了好几个月,等挖出来后,上面已经又是泥又是土的,看不到人工雕琢的痕迹了,给外行人乍一看,还真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哩。
二没闹却沉得住气。从刚才这姓孙的验看那“大龙骨”的样子,他就断定这小子对龙骨一无所知:“孙参谋,你可真会开玩笑。这龙骨本来就是骨头变成的石头,难怪你觉得它像是一圪节石头了。就连我们刚开始把它弄回山寨时,我大哥也差点把它认成石头呢。算了,你要是真觉得它是石头,我看就还是让我们把它再拉回去吧。”
“哦,是这样。”孙参谋沉吟着,“那好吧,大龙骨我就代金师长收了。回去告诉你们石寨主,就说金师长有言,谢谢他了。”
二没闹一抬腿跨上马,朝孙参谋一抱拳,道声:“告辞。”又扫一眼土坡上,冲三模糊低声道:“老三,该你放犊子了。”意思是告诉他可以动手了。他看到,土坡上的机关枪已经收起来了。
二没闹言罢,“驾”的一声,便一马当先,朝着来路疾驰而去了。十几个喽啰也紧紧相随。唯有三模糊,却磨蹭着又给马拽搂肚绳,又摆弄马笼头,嘴里还故意骂骂咧咧:“这些兔崽子们,也不等等三爷爷就管他们跑了。”跟前已经围过来搬“龙骨”的一群晋绥军,被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给逗乐了。
这边孙参谋也乐了,一边乐还一边损他:“乌合之众,石鸡子上山各顾各(咯咕咯)。”
三模糊摆弄了一阵,终于拾掇停当了,左脚认镫,右脚一撇,跨到马上,却欲走不走,一勒马又扭回头瓮声瓮气地喊了起来:“哎,我说姓孙的,你可真是个龟孙的!三爷爷告诉你吧,那还真是块石头哩。去死吧!”
孙参谋和一干子人听得喝喊,正在愣怔之中,不提防三模糊话音未落,手一扬,明晃晃的一个什么物件就照着他的面门飞来了。
孙参谋“哎呀”一声,便一头栽到那只“大龙骨”上了。在跟前的晋绥兵一愣,这才赶忙掂枪去打。可他们抬头看时,哪里还有人——三模糊的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