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穹高高而悬,一团团厚重的云层间不时的擦出耀眼的闪电。在一望无际的天地之间,呼啸的狂风正拖拽着云朵的躯体,不时发出魔鬼般的哀嚎。霎那间,炽烈的狂风压低着巨兽般的头颅,将厚厚的云朵吞吐在雷鸣滚滚的河沟间。孟红旗一个哆嗦从睡梦中醒来,一道纯澈的阳光正爬过他的额头,慢慢的将眼前的世界清晰着。“红旗,红旗,你这是怎么了?”随着这一声熟悉的叫喊,那眼睑之上渐渐露出一副大脸来。此时,猫屎正眯着小眼,一脸无奈的将躺在地上的孟红旗轻轻摇拽着。孟红旗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好像是飘出的游魂刚刚回填进僵硬的躯壳,还没有完全适应起引力的作用。“猫屎,你看到那只石龟了吗?”孟红旗猛的从地上坐起,不停的朝四下里寻望而来。虽然他看起来仍有一些虚弱,但那焦燥迷离的眼神间依然充斥着恐惧和不安。“你是说的这个吗?”猫屎指着身后的乱草丛道。孟红旗顺势而望,但见那碎叶枯草间正歪斜着一只翻了身的石刻来。没错,这正是那只迷了他心神的石龟。孟红旗近前一瞧,差点再次晕厥过去。这哪还是那只做工精致的邪祟,分明是块断了脖子,碎了脊背的烂石头。“哎呦,我的老天爷呦。你把这东西怎么了?”孟红旗捂着胸口,一脸无奈的问道。“我说猴探长,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看把你心疼的。要不是你刚刚倒地装死狗,我才懒得去招惹这东西。您要怪就怪这东西不长眼,谁让它不知死活的突然冒出来,被我一屁股蹲在这里。要不是我肉厚耐磨,非被它扎个空窿不可。”看着猫屎那满嘴喷出的唾沫星子,孟红旗只得摇头认栽。可不是呢,若非猫屎无意间将它坐烂,还不知它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呢。思来想去,只是觉得心疼。这家伙虽然有些邪乎,可毕竟还没有探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孟红旗思绪复杂,深感惋惜之时,却听一旁的猫屎乐呵呵的道:“哎,好玩,真好玩,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小人,还会骑蚂蚱。”孟红旗扭头一看,差点惊出尿来。只见在乱草躺卧的一块青石之上,正站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蚱蜢。这是当地特有的品种,名曰:黄将军。这家伙不仅体格硕大,而且还能过冬,又名:过冬蚂蚱。假若是在平日里,也许孟红旗会为它和猫屎争个狗咬架。毕竟这是稀缺的东西,市场上的好货。但今天则完全不同,因为孟红旗看到了那蚂蚱的脊背上,骑坐着的正是那个迷了他心神的七彩人佣。
望着不远处的这个“小邪祟”,孟红旗不禁打出一个冷颤来。他不敢与其直视,便小心翼翼的脱下外套迂回而前,准备趁其不备捉个活的。然而,就在孟红旗寻思决策之时。却看那一旁的猫屎正前倾着身子,猛的朝那人佣扑将而去。这人佣似是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风声,只见它轻轻的拍打着身下的蚱蜢,一个腾空便消失在了河谷的深处。那猫屎一个趔趄,结结实实的栽了一个狗啃屎。一切犹如梦幻般的发生着,随着蚱蜢飞快的跃起,那煽动的金色翅膀犹如伸展开来的机翼,在空气的摩擦中发出吱吱吱的清脆。再看那七色的人佣正用尽全力般的将身体不断起伏着,一道无形的弧线高高的掠过孟红旗的头顶,被阳光融化着又随着微风走远了。它慢慢的收缩着飞翔的痕迹,也渐渐消失在视野的深处。
午后的阳光依然明媚着,孟红旗与猫屎继续着回家的归程。微风舒展着无形的线条,沙沙的席卷而来,虽略带着初冬的寒意,却少许了凛冽的狂野。远远的,那冯庄的村舍开始浮现出模糊的轮廓来。冯庄是镇子同孟楼村的分界线,一片片开阔的,充满着希望的土地将两个村落缓冲而开。乡野的质朴和民风的纯粹又让它们相互偎依,被世俗的链条捆绑在一起。猫屎一路上唠叨个不停,今天的遭遇让他既兴奋又令他好奇,尤其是那会骑蚱蜢的小人,似乎是从神话故事里蹦出来的。“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是遇到地旋了。”孟红旗一脸凝重的望着猫屎道。“地旋?啥是地旋?”猫屎满是疑惑的追问道。“我常听奶奶说,那是一种地气,一种被岁月积累的,略带诡异的地象反应。”孟红旗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芦苇荡接着又道:“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大泽,据说在民国的时候还能通航呢。村里的老人常说这里不干净,很多人都曾在这里看到过鬼。可是,我觉得那不是鬼。”“那是什么呢?”猫屎接着问道。“我刚刚勘查过那里的地形,看到其东宽西窄,南倾而北斜,明显是头重脚轻纵为阳,两侧犄角聚成阴,像极了一口大棺材。又见两岸纹理凹入沟底,沟底附近又有水汽喷涌而出,那定是一口曾经为河流不给的大泉眼,很明显这是一处暗流涌动且吃水极深的地方。在这水势凶猛且阴阳汇聚的地方,定然会暗藏诡戾,气随水出,水同气补,天长日久便会产生异象来,这就是地气。想必刚刚你我便是为其所惑,才摸不到回家的路。”听到孟红旗这一番煞有其事的说辞,那猫屎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连连竖起拇指道:“哎呀,真没看出来呀。没想到你猴探长是羊圈里卧公驴,起身就是个人物。我看即便是那胡卤三来了,也得毕恭毕敬的喊你一声爷爷。”“可……那小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那小人?是呀……那小人……从哪里来的呢?”听到猫屎发出的拷问,孟红旗顿觉得头皮发麻,他不停的用手搔着头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刚刚的一统忽悠几乎接近完美,不想还是被猫屎这突如其来的疑问给卡了脖子。思来想去,孟红旗干脆歪着斜眼道:“回去问问你大爷,是不是他一个不小心,让这小人从你大娘肚子里给溜了出来。”那猫屎倒反应的及时,他自知上当,索性反驳一句:“是……是我大爷和你大娘**出来的。”
渐渐的,那冯庄近了,孟红旗与猫屎踏着步伐的欢快,正慢慢的消失在乡路的尽头……阳光安然,微风依旧,一片片洁白的云朵高悬在天际间的朗落,犹如雪花般的纯粹在这年少的岁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