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的来回穿梭着,它犹如天上的那钩弯月,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时而又让人难以捉摸。此时的孟红旗已是满身的酸痛,他继续一动不动的潜伏在高处的那片乱草与丛蒿之中。面对不知去向的猫屎,这位孤家寡人开始渐渐的崩溃着原本就脆弱的意志。假若给他一个成熟的时机,相必他会发了疯的嚎叫着,然后不顾一切的逃窜而去。当一个人极为单薄的置身在敌众我寡的恶劣环境中时,奇迹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即便是有,也往往是投鼠忌器,犹豫不决,进退两难,身陷囹圄等一串链的带着讥讽意味的词汇会正对号入座的蜂拥而至。此刻,对于孟红旗这样本来就缺少魄力与斗狠的怂瓜蛋子来说:与其在这里饱受煎熬,倒不如装做死狗,糊里糊涂的睡上一觉,也好自我麻痹的图个清净。然而,即便是这样窝囊的妥协退让,也往往只是一个不可实现的奢望。正如后来的孟红旗终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此时的处境就像以后的生活,人活着从来没有所谓的“安乐窝”,你注定要面对现实,更要经受困难,挫折甚至是不可想象的挑战。它们既无法逾越,更不会任你躲避。一味的自我沉沦与逆来顺受,只能让无限的黑暗周而复始,让麻木的身心备受熬煎。孟红旗慢慢的蜷缩着僵硬的身体,准备溜之大吉。这个时候,却看沟底的深处突然沸出一片篝火来。除了几只不断的添枝加柴的“人脚獾”外,其余之众正齐刷刷的跪拜在地,朝那头顶上的弯月磕头而来。它们似乎是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仪式,就像是外国人吃饭前的祈祷。借着篝火流溢而出的阵阵火光,孟红旗第一次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模样。毛绒绒的脸颊如刀刃般的细长,一双绿幽幽的小眼似是磷火般的闪烁着诡异的光。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虽然这些小怪们有着犬类一样的牙齿,但那薄而开裂的嘴唇上却犹如涂了唇膏的妇人,一个个活像是从古墓的壁画中爬出来的艳鬼,不时的发出咯咯咯的怪笑来。随着仪式的结束,“人脚獾”们开始变的愈加的兴奋,它们不断的从周边的草丛里开始抽拉出一些器物。四只小怪先是抬出一口黑色的大锅,接着两只小怪又顶出一些碗筷,再接着只见众多的小怪正吃力的拖拉出一头毛驴,不断的朝篝火前驱使而来。那毛驴显然是负重着较为沉重的东西,它气喘吁吁的慢慢前行,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重。在靠近篝火的那一刻,毛驴似是耗尽了精气,一个趔趄便倒地不起了。小怪们见那毛驴已是累的半死,竟都纷纷跑到它的屁股后面。一阵叽里呱啦的商议之后,直从毛驴的肛门中硬生生的掏出一个硕大的脑袋来。这一看不打紧,险些将孟红旗吓得背过气去,随着小怪们的不断用力,那从毛驴屁眼儿里掏出的家伙逐渐清晰出大致的轮廓来。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醉了酒的骚虎。
孟红旗只觉得浑身一个冷颤,犹如泼了冰水般的被恐惧和惊诧一层一层的包裹而去。这是梦,一定是在做梦。他不时的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那已经被扒去衣服的骚虎却将抱着幻想的自己又狠狠拽回了残酷的现实里。是的,那就是骚虎,他……现在正被小怪们脱的还剩下一副绿色的裤头了。然而,对于孟红旗来说,此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小怪们已将大锅快速的支起,像杀鸡似的准备为骚虎退毛下锅了。再看那化作“尸菇”的老头,正被小怪们肢解而来。更为诡异的是:小怪们每撕下他的一块皮肉,那“尸菇”总会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孟红旗终于回过神来,它们这是用“尸菇”当成佐料,准备把骚虎炖了吃。在紧握了三次拳头之后,孟红旗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毕竟对于小怪们来说,白送的肉是不嫌多的。假若此时的自己勇敢的大喝而出的话,结局是毋庸置疑的:除了锅里又多了一份排骨之外,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先溜回村里喊些帮手再说。至于骚虎,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孟红旗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一边开始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准备逃之夭夭。就在他刚要起身的一刹那,却看一道诡异的身影正慢慢的朝篝火的一侧挪动而来。对于被熊熊篝火所笼罩的小怪们来说,这里是视野的盲区。可对于暗处的孟红旗来讲,却能清晰的察觉到那里的一举一动。此时,那道黑乎乎的影子依旧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着。他一路走走停停甚是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便会踏出响声来,不多时的功夫这家伙便来到了那座被月珠堆起的小塔前。再一番细微的观察之后,竟如那刚刚的老头一样开始疯狂的将月珠不断的朝身下收拢而去。“看来又多了一个不要命笨贼,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何不甩出土块将他暴露,然后再借机逃走呢。”想到此处,孟红旗不再犹豫,不料就在他拿起手中的土块的一刹那。却听那黑影竟先他一步突然大骂道:奶奶的,这宝珠咋都变成羊屎球了!话音刚落,却看那忙碌的“人脚獾”们已齐刷刷的直视塔前的影子而来。再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人脚獾”们开始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然而更为不幸的是,孟红旗一个脚下不稳,竟然直从高处滚落而来。他像是被老天特意安排似的,不偏不斜的恰好滚落在那燃烧的篝火旁。孟红旗的突如其来,终于成为压倒小怪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们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在面目狰狞的愤懑中开始将这俩不速之客快速包围而来。几乎与此同时,孟红旗与那黑影分别认出了彼此。但见那猫屎扔下手中的东西,不住的大喊道:红旗,还愣着干嘛,跑吧。随着他发疯般的奔跑而去,一群“人脚獾”们在傻愣了几秒中之后,也如小狗似的紧追着他不见了。随着远处的猫屎隐约发出一阵哭爹喊娘的惊叫之后,那原本沸腾的沟底深处,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孟红旗从地面上艰难的爬起,一路跌跌撞撞的朝那被扔进锅里的骚虎走去。还好,这家伙不但鼻息尚存,甚至还发出着轻微的鼾声,看来一时半会是死不了。此时的孟红旗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开始朝坡上爬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沟底的淤泥因久不见阳,方才没有对他造成更为严重的创伤。而那自作聪明的猫屎也在无意中成了小怪们的靶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孟红旗除了心中的一点担忧之外,更多的是对于猫屎的奢望:他只希望这小子可以多撑一会儿,也好为自己争取出回村求援的时间。此时,眼前原本看到的一切都变了。除了锅里的骚虎和撕开的“尸菇”之外,那头顶的“赤纱灯笼”变成了女人的粉色奶罩,那老头爬出的棺材则化为一株槐木做成的“招魂旛”,而更令其气愤和心碎的是:那堆起成塔的月珠竟也成了一颗颗散发着尿骚味的羊粪球了。孟红旗虽也同猫屎一样心有不甘,却只能打消原有的贪欲,极为不舍又略带失望的转身离去。
一番连滚带爬的艰难挣扎之后,孟红旗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总算走出了沟底。望着那依然炽热的篝火,孟红旗不住的回头再看,只见那一身肥肉的骚虎犹如死猪般的赤裸在被“尸菇”撒满的锅底里。他是那样的滑稽,却又是这般的可怜。对于一个贩卖黄色录像带的流氓来说,他怎会想到此时的自己不仅被一群小怪们脱去了衣服,还险些将他这一身的俗皮烂肉也一起带走。看来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即便是对于骚虎这样的小角色,也不容他有半点多余的造次。可是,对于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上天又会怎么对待呢?就在孟红旗陷入沉思,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忽见那远处的沟底间发出一道耀眼的火光来,接着便又是一阵刺耳的炮响。不多时的功夫,但看乱草丛蒿之中发出一声声凄惨的怪叫来。孟红旗听的真切,那是“人脚獾”的声音。相必是村里村民察觉到了这里的异象,又或是猫屎的父母前来寻儿,无论怎样,刚刚那响起的炮声无疑是火器发出的,看来是有人拿来了“三寸管”,并且开了枪。“喂,我在这里……”孟红旗开始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他妄图用自己歇斯底里的呼喊来为前来增援的村民们定位。然而,话音刚落,却看三只“人脚獾”已像幽灵般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打了孟红旗一记耳光,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拔腿就跑。可刚刚迈出几个碎步,便觉得脑后一阵剧痛。孟红旗两腿一软,一个趔趄直栽了个狗啃屎。朦胧之际,又觉得一股股热尿直入耳鼻,呛的他不住的呕吐挣扎。就在他抱头大喊之时,又是一阵巨大的炮声响起,隐约间他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正急促的朝自己走来。孟红旗方要抬头寻看,只觉得头晕目眩起来,他用力的一个蹬腿,便晕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