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
飘雪落下,洁白如画纸,云景仅一袭墨衣点染其中,像宣纸上的一点墨,格格不入,却分外落寞。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而青衣离开,也已两个月了,飞鸽传信,纸上思念,却敌不过心中相思的万分之一,北堂皇朝大军已驻扎于西凉城,于慕朝边关只有五百里,漠漠飞雪,冰甲刺骨,北堂千雪没有任何征兆的发兵扎营,以练兵为由,逼近慕朝边关,天下哗然,没有缘由,没有公告,可是,谁都看得出,北堂此举,不是单纯的练兵,今年格外寒冷的冬季,似乎告诉了天下,战事初起,二十年的太平盛世已过,这世上又有哪个君王容忍别人一分天下,古往今来,至尊之位,向来只能有一人。
青衣,北牧荒凉,你可曾想念中原温暖,可知,我有多想拥你入怀,替你遮挡这凛凛风雪。
青衣站在城墙风口之上,看着遥远无边的草原,北牧的雪,比中原要下的厉害,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看似洁白无暇,却似无情至极。
西樽步靠在身后不远处,看着独立雪中的青衣,明知她心中思念的是谁,却只能无声心疼。
慕云景,你可知,梅花似雪雪映华,青衣为谁绽天涯。
林炎身披黑色大氅迎风而来,恭身行礼,语气低沉,“门主,图克一族,平了,但是,出了点意外。”
青衣眼眸一闪,“说!”
“塔布吉请示大汗,当真带人去了北牧边界平乱,但是,拒我们的探子回报,交战还未开始,塔布吉便失踪了,而他的部下,并未战胜图克族人,但是,当塔布诺带人前去接应时,却发现图克一族已经被杀,不知是何人所为。”
“有意思,这塔布吉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撇下将士离去,他奉命平乱,如今,乱已平,人却不见,随后赶到的塔布诺随便一句话,这功劳就归他了。”西樽步冷笑一声。
“西樽公子有所不知,这塔布诺带队前往,这二皇子塔布克也在队列中,所以,塔布诺不能独自揽功,将事情实情禀告给了大汗,现在,他们不知塔布吉在战乱开始就失踪的事,都以为,塔布吉是战死了,正在全力搜索尸体,我们,要不要,给他们提个醒。”
“塔布诺带队前往,为何二皇子会在队中?”青衣忽然开口问道。
林炎一愣,有些茫然不解“这,,有什么奇怪么?”
“都是皇子,战功这种事,谁不想领一份,来获得大汗赏赐,他或许只是想分一杯羹罢了。”西樽步走近,将青衣的白色大氅替她披的更紧一些,随口说道。
“塔布吉失踪,他们未必不知,你能查到的,塔布诺也能查到,至于到底为何,我们去探探便知。”青衣冷笑一声,一场看似平常的皇子之争,可她,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炎,今晚,你带着厚礼,去北牧大汗处,恭贺他平乱之喜,我扮做随从跟你混进去,你尽量拖住他,我抽身去探探着塔布诺的营帐,看看有没有其他异常。”
“是。”
“青青,你要去听墙角啊,带上我呗。”西樽步笑嘻嘻的一脸讨好。
“可以。”青衣爽快答应。
“真的?”西樽步倒有些惊讶。
“当然,不过你红衣太扎眼,你得听我的,稍作装扮。”青衣嘴角一扬。
“没问题,没问题,我天生才貌,你随意扮,也挡不住爷的风华绝貌。”
“自然挡不住,我还会让你变得更加绝色倾城。”
西樽步心中忽然一凉,还未细品她的话,青衣的身影便潇洒远去,留他一人在风雪中。
烟尘端着一杯热茶来到廊下,恭敬的递给莫子倾,莫子倾微笑接过“烟尘,你去屋里暖着,和他们聊天吧,我在这里赏雪,想一些事,不必陪我。”
烟尘点头退下,莫子倾看着杯中茶水,冒着暖暖的白烟,想起曾经在与青衣,云景等人在太清门,莫朝宫内,花云族围在一桌用膳的情景,午后,荨华也总会泡满满一壶的花茶,茶香袅袅,清甜可口,如今,自己独身在这君安城内,日复一日,他撤了城主府,处死了县衙官,接手处理政务,操练士兵,虽不与外界多有联系,却也知道,北堂与慕朝,一触即发,元离歌自那日离去之后,便再没有动作,今年的冬天来的甚早,是因为上苍知道,这大地将要血流成河,想要用漫漫风雪埋没那万里红河么?
青衣,北牧枯寒,你在那里,可曾怀念中原的人事,可曾想起过我么,你若知我如今依旧没有荨华的消息,会不会觉得我无用。
西凉城军营,北堂千雪一身黑色盔甲,手中玄铁剑握在手中,眼神冰冷,站在高处山丘之上,看着营帐前的火堆,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格外明亮,朝内被内阁和丞相兼顾,他御驾亲征,在这里,等慕云景。
回到北堂,他一直在等,等慕云景重新借悔婚之事挑起纷争,等慕云景因北堂刺杀慕羽之事责问发难,可是,慕云景却没有一丝动静,他不能忍,没有宣告天下,以练兵为由,驻扎西凉城,逼近慕朝边关,此举,他相信,慕云景定会来此。
古青衣,我和慕云景要开战了,你在北牧,可会回来,看我们分争天下,你可曾想过,我会不会赢?
慕羽坐在软榻之上,看着窗外落海兴奋的随着雪花跳舞,听着她清脆悦耳的笑声,花云族很少下雪,大漠荒芜,漫漫黄沙,哪里看得到这样洁白无瑕的美好?
落海折了一枝红梅跑进屋里,向慕羽展示,慕羽起身,温柔的替她弹去肩上和头上的雪花,拿了一个暖手炉放在她手中,落海笑眯眯的偎在他怀中,摆弄着手中的梅花,嚷着回去要吃荨华做的奶糕,喝她泡的花茶。
慕羽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眼神幽幽,荨华,你到底在何处,为何,一丝消息都不留给皇兄,你可知,我们都在寻你,如今,你可安好?
种种期盼,种种思念,是没有方向的风,随着这漫天雪花,吹散了往日痕迹,却吹不散,这天下何处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