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故事陪伴着小瓶子的整个童年,这是瓶子成人以后,提起童年来最愿意津津乐道的事儿。她把从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再加上自己理解和诠释再绘声绘色的讲给身边的人听,小瓶子用奶奶的故事收获了很多好朋友,也收获了难得的友谊。她觉得这是奶奶赐予她的财富,终生受用。
上学的时候她跟同桌同学讲,上班以后她跟要好的同事讲,讲奶奶给她讲的故事,也讲她和奶奶之间发生是趣事,比如她经常讲的是,有次迷迷糊糊的穿着奶奶的鞋去上学的事,她上二三年级的时候,小脚已经长得和奶奶的脚差不多大小了,那时候都是穿的手工布鞋,黑色的,条绒的,奶奶虽然没有裹脚,但是脚很小,小巧玲珑的,像很久以前大家闺秀的小姐脚。奶奶曾经给小瓶子说过,说她小时候都是要裹脚的,流行三寸金莲,谁家的姑娘脚越小越美。
奶奶的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是最小的,是个娇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老人家心疼她,怕她裹脚受罪,就没有让她缠脚。小瓶子见过村上和奶奶年纪差不多大的婆婆,都是脚趾头被踩在脚下的,和脚底板纠缠在一起,畸形的脚看起来有种触目惊心的疼痛,也很是丑陋无比,奶奶很感激她的母亲没有让她缠脚裹布。奶奶说她亲眼看到过小女孩刚学会走路就被狠心的母亲使劲的缠脚,小女孩哭着喊着的反抗,脚趾骨都缠折了,就那样扭曲着长,要很久不敢走路。奶奶小时候的这些所见所闻,也是小瓶子最爱听的故事。
小瓶子那天早起去上学,房间里天有点黑乎乎的,她没有叫醒奶奶帮她点灯,就摸摸索索的自己穿上衣服,一双小脚在地上自顾自的寻找鞋子,费半天劲才找到,然后脚钻进鞋里就急急忙忙的往学校走去。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发现,还是到家以后吃完早饭,她又去奶奶家转一圈,小瓶子习惯在放学后上学前去奶奶家逛一圈,有时候是想跟奶奶说说悄悄话,有时候是在家没有吃饱饭,看奶奶家有没有自己爱吃的东西,再塞点。
那天她被奶奶笑着叫住:“妮儿,你看看你脚的鞋跟以前的鞋子有什么不一样?”
小瓶子低头看一下,奶奶的鞋没有洞,小瓶子自己的鞋子大母脚趾那里被她早就戳破了。
小瓶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穿错了!我怎么穿成奶奶的鞋了”
奶奶哈哈大笑。
奶奶问:”大小合脚吗?合脚你就穿着,我看你的布鞋烂了,等明再让你大姑给你做一双。”
小瓶子心里很想要一双新鞋子,但是大姑很忙的,家里所有人的鞋子都需要她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特别是爷爷经常下田地干农活,很费鞋子,经常一年需要好几双。小瓶子说:“不合脚,有点小,我的鞋还能穿。”小瓶子说着就把鞋和奶奶调换过来。
后来小瓶子的脚一直疯长,个子没有弟弟妹妹长得高,但是脚一直不甘落后,甚至比弟弟妹妹的脚还大。但是自从中学离开家以后,瓶子的鞋和衣服都是自己打理了。鞋子都是自己买,有时候也会捡别人的穿,刚上大学军训的时候,小瓶子的鞋子还是破的,有个刚认识的同班同学看不过眼,给了她一双小白鞋,小瓶子一边感激一边难为情。
多年以后,小瓶子的女儿也像瓶子这么大的时候,脚也是出奇的大,和自己的年龄有些不符,个子在同龄人中间不算高。
女儿有次跟外婆视频通话聊天,女儿有口无心的抱怨说自己脚太大了,都穿37码子的鞋子了,外婆说是有点大,都快赶上你妈妈的脚了!
女儿说跟我妈妈的脚还差点,我妈妈穿40码子的鞋。外婆说不可能,你妈的脚小,还没我的脚大,我才穿38码的鞋。
女儿还在试图证明妈妈的脚大鞋大,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脚和妈妈的脚做对比,旨在证明她没有撒谎。外婆看到哑口无言,顾左右而言他。
小瓶子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抱怨:她不爱我,她从小到大一直都不爱,她不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瓶子的心里很冷,她对着手机笑得很尴尬,笑得很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