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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向阳的决定和向山的回忆

(一)

班主任申老师将高一四班的同学召集到了一起,“同学们,咱们学校是半封闭管理,家住在县城的同学每天可凭出入证往返校园,其余的同学,每逢周日下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能够自由出入校门,可以到县城的街里面去购置一些学习用品或者生活用品,晚自习上课前要赶回来。当然,不愿出去的同学,也可以在学校里面的小商店选购一些必需品。另外,住校的同学每月回家一次,周六上午回,周日下午就得赶回来上晚自习。今天是周五,也是你们军训结束的日子,晚上同学们可以结伴到县城的街上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但要注意安全,不要喝酒更不能酗酒,像游戏厅和录像厅这种地方都不要去进。要早去早回。明天上午大家就可以回家了,记着周日的下午要及时返回学校。因为军训了一周,大家也都比较疲惫,都是刚离家的孩子,可能还不太适应一个月不回家,所以,这周特殊,让同学们提前回家。但是从下周开始,就是每个月回家一次了。大家都明白吗?”

“明白了!谢谢老师!”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好,大家都自由安排吧。一定要注意安全。”说完,申老师转身朝家属楼走去,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令人肃然起敬。

经过一周时间洗礼的新生们,也都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四散开来。有些同学回宿舍冲凉换装,有的干脆穿着满是汗渍的军绿色训练服径直向校外走去。

李向山和孙新国、史柱、宋三阳相跟着回到了宿舍,他们各自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相约一起到县城最繁华的街道闲逛。燥热的黄昏,“滚烫”的马路上行人匆匆。有骑着相对精致的“二六”自行车的,有骑摩托车的,四个轮子的小汽车,相对还是少见的。而李向山他们四人,则属于步行者的队伍。几个年轻人,对眼前的一切,既感陌生又觉新奇。宋都县是宋都市的下辖县,县城的繁华街道不算宽阔,机动车道只有双向两车道,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混在一起,被用铁栅栏和机动车道隔离开来。柏油路面还算平整,但随处可见的纸屑和果皮等垃圾却显得格外刺眼。用来隔离的铁栅栏,刷着乳白色的油漆,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有些破旧,那些掉漆的位置,已是锈迹斑斑。几个人沿着街道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谈着各自所在班级的大概人数及漂亮女生。街道两侧的房屋以两层楼房为主,其间,也夹杂着平房或三层的“高楼”,这略显突兀。沿街的门面,有卖水果的小店,有服装店,鞋店,文具店,也有药店。其中,最大的应该是“红星商场”,衣物百货和食品均有售卖。顺着街道再往前走,街道两边分别是县委县政府的大院。里面的办公楼,都是两层小楼,或许是有些年头了,外墙的瓷砖有少许掉落的情况。在县委大院隔壁,是人民医院,从大门口望过去,主楼也是一栋两层的楼房,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几辆三轮车,还有几辆自行车和摩托车。一辆五六成新的白色捷达轿车停在主楼的门口,格外显眼。

夜幕降临了,文化街这条繁华的街区,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橘黄色的街灯下,骑三轮车卖水果的小贩沿街叫卖着,卖熟菜的老先生也扯着嗓子声音洪亮的叫喊着“麻辣羊蹄!羊肚羊肺山羊肝儿!”,时不时的会有食客去光顾他的生意,有买羊蹄的,也有要羊肝的。熟肉的香气随着燥热的微风飘了过来,李向山伸伸脖子咽了口唾沫。肉是真的很香,可他明白,口袋羞涩,闻闻味道就行了。几个年轻人毫无迟疑地加快了脚步走过那个叫卖羊蹄羊肚的卤肉摊,甚至都没有扭头去看一眼。

四个人循着歌声,来到了街边一露天小吃排挡。这个排挡,既可以用餐,也可以唱歌。排挡的餐食比较实惠,一大碗炝锅面才两元钱。唱歌的话,收费是一元钱唱一首歌。几个人各要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听别人演唱。一曲李向山叫不上名字的歌结束后,一位穿着清新时尚的漂亮女孩儿,拿起话筒唱起了“英雄泪”,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声线优美,宛如其人。

“这首歌名叫英雄泪,是王杰的歌,我以前听过磁带,这女孩儿唱的真好。”李向山对三人说道。史柱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儿看,边看边说道:“这小妮儿长的真不错。啧啧。”四人相视一笑。

吃完面,几个年轻人便趁着昏黄的路灯,匆匆赶回了宿舍。宿舍有规定,晚上九点半就要关宿舍大门,十点钟就得准时熄灯。回到宿舍后,李向山和三阳都将自己满是白色汗渍的军训服洗了洗,晾在了窗外。史柱和新国则回到了各自的宿舍,洗漱后便上床就寝了。想到明天早上就要乘车回到自己离别一周的家,向山兴奋的难以入眠。毕竟,这是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远离家人这么久,所以,对于回家,他满怀期待。

第二天天不亮,李向山就从床铺上爬了起来,他喊起了三阳,又跑去新国的宿舍把他也喊了起来。简单洗漱后,向山换上了已经晾干的军绿色体恤衫,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格外精神。而他随身带的衣服,大多是宋都市的远方亲戚穿过的“淘汰”下来的跟不上城市潮流的旧衣,但是,对于在乡下生活的孩子来讲,这都还算是比较“时兴”的。裤子长,母亲就给改的合适些,长袖衬衣或者是短袖体恤衫,宽点儿长点儿,也都还可以将就着穿。但不论怎样,这些衣服本身是旧的,看起来也是旧的。在乡下初中就读的几年,李向山和二弟向阳穿过不少这种在乡下“时兴”的衣服,因为三弟向盛还小,这些“时兴”衣服还轮不到他。即便还“时兴”,可毕竟是旧衣,穿别人穿过的旧衣两兄弟心里并不情愿。可是,想着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间辛苦劳作,为了建瓦房和购置农机还是欠下了不少外债,眼下能够穿上“时兴”的旧衣,也得知足了。在农村同龄孩子眼里,能有个在城里的远房亲戚真好,他们甚至羡慕李向山兄弟俩的穿着。母亲一直很节俭,家里孩子多,又都是男孩儿,她和父亲既没有手艺也不会做生意,只能靠种几亩薄田过日子。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们养大,供他们上学,这就是她所有的理想。她也从小就教育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就好,衣服干净整洁没有补丁就好,不要去跟别人比穿着,要好好学习,比成绩,将来要读大学走出去,不要再像他们那样整天在土里刨食,累得腰都挺不直了。她不让孩子们的衣服有补丁,可她的衣服却是补了又补,尤其是袜子,都是补丁摞补丁。想到这些,望着装有“时兴”衣服的旧背包,李向山感慨万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咽下口唾液,对着三阳说道,“走吧!”

“嗯,走。”

他们先到史柱的宿舍跟他道别,又去新国的房间喊了他,三人便一起下楼走出校园,匆匆地往县城车站走去。

县城车站离学校步行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行程,从县城到他们所在的李村没有直达的班车,只有上午一班到临近镇奇峰镇的中巴车。而宋三阳回家,则需要去宋都市汽车站坐车,他跟向山和新国道别后坐上了去往宋都汽车站的公交车。李向山和新国两人急匆匆地来到了县城汽车站,刚好赶上了去往奇峰镇的中巴车。中巴车十分破旧,座椅也沾满了灰尘,车里没有空调,两侧的车窗敞开着,即便是在上午九点半钟,闷热的天气在逼仄的车厢里也令人窒息。就算偶尔有风从车窗飘进来,也是热的。车里坐满了乘客,“都坐满了,怎么还不发车?”一个声音问道,带着不满情绪。

“到点儿了师傅!该发车了!太热了车里!”车里的气氛就像燥热的空气一样燥。抱怨声也此起彼伏。李向山和新国两人紧挨着,静静地坐着,大滴的汗珠从他们稚嫩的脸颊上往下淌。在阵阵抱怨声中,中巴车终于缓缓开动了,向着奇峰镇的方向驶去。

车速越来越高,从窗外灌进来的热风呼啸而过,并没有半丝的凉意。热风的唯一益处是,它带走了闷。这辆车实在是太旧了,从外观甚至都看不出来它是白色的。随着车速提升,发动机的轰鸣声有些震耳,也不知从车身哪些地方传来的“呼啦”声伴随了一路。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达了奇峰镇汽车站。乘客们争先恐后的下了车。李向山和孙新国也跟随着人群匆匆地走了下来,人们像逃避瘟神一般迅速逃离它,甚至嫌弃它。

上午近十一点,天空已是骄阳似火。大地被炙烤着,已经临近九月份的天,还是如此的酷热难耐。两个年轻人背着行囊向新街口走去,他们得去碰碰运气,只有在新街口才有去往或者经过他们村的农用车。立在新街口的十字路口,两人翘首以盼,不停询问过往车辆,是否顺路,以便搭顺风车。汗水湿透了两位年轻人的衣衫,都口干舌燥的,但都没有去买水或者冰棍儿,想着忍忍就到家了。在询问过几辆拖拉机车主后,终于等到一辆经过他们村,驾驶拖拉机的老乡一看便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学生,便爽快地让他俩上了车。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拖拉机到达了他们的家乡李村。李向山和新国下车后,对好心司机讲了几句感谢的话,而司机师傅则摆了摆手,微笑着向南边驶去。

时至中午,农人们在这个时段,妇女们往往在家烧饭,而男人们则大多在路边的树荫下乘凉,聚一起拉家常或者谈论庄稼的长势等。当村里的大人们看到这两个孩子从县城的学校归来,都情不自禁地围过来打招呼,“怎么样?军训结束了?累坏了吧!”

“县城比咱村里好的多吧?好好读书,将来留在城里!”

“能上一高真不容易,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也为咱村里争争光!”

“看看人家的孩子,学习知道用功,真行!”

邻居们对着两个年轻人嘘寒问暖,不吝夸赞,并满怀期望。是啊,宋都县一高被称为县“最高学府”,也不是白叫的。其录取分数之高,令绝大多数中考生望而却步。李向山在初中时,成绩一直是校年级组六个班里的前三名,只因中考化学时脑子一时短路,结果化学的中考成绩比考前摸底考试少考了十几分。所以,他最终以总分差七分的成绩作为“高价生”被一高录取了。不论怎样,即便是被“高价”录取,也是极其不容易的了。当然,向山很是懊恼,但他的父母愿意哪怕借钱也让他入了学。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一高用心学习,全力以赴,不可以比“平价生”差。

两位年轻人和邻居们寒暄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了。

李向山远远的看到了父亲在家门口的路边等他,父亲看到他后,便微笑着朝他走来。他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急忙扭头擦去了眼角的泪珠。他怕被父亲看到。

“回来了。”父亲温柔地看着向山,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军训怎么样?累了吧?”

“还行。我妈呢?”

“你妈在家做饭。”说着,向山父亲接过了他的行囊,和他一起走进了院子。

“回来了乖!”向山母亲听到动静后,急忙从厨房走了出来。

“嗯。”李向山回了一声,便一头扎进厨房,帮母亲烧火做饭。

“你赶快出去凉快凉快,厨房里太热了!”

“没事儿妈,我不热。我二弟呢?”说着,向山擦了把汗。

“你二弟跟他同学去街上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小弟呢?也不在家吗?”

“向盛跑出去玩儿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向山母亲再三催促他到院子里的树荫下或者到堂屋的吊扇下纳凉,可李向山坚持帮忙烧火。向山母亲做的是他最爱吃的手工面条,另外,还炒了个西红柿青椒。

不大一会儿功夫,午饭就做好了。向山的二弟向阳和小弟向盛也都陆续回到了家里。看到大哥从县城回来,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无以言表的亲切。

“回来了哥。”向阳微笑着跟大哥打招呼。小弟向盛则表现的略显拘谨,冲着向山笑了笑。

在农家小院的梧桐树下,一家人围坐在简易的餐桌旁,吃起了午饭。虽说是粗茶淡饭,但孩子们都吃得津津有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要知道,李向山就算是以高价生的身份去一高读书,也是一件令全家人骄傲的事。眼下,还有些愁人的是,二弟向阳中考成绩不理想,读一高已经是没有可能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之前表达过一个意思,就是不想像父母一样一辈子当农民,天天跟土疙瘩打交道。他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了——驾驶拖拉机耕地、耙地,开着拖拉机拉着石磙碾场,浇地,施肥,摘棉花,铲麦子,装麦车,盘麦秸垛,种花生,收花生等等,这些庄稼活对他来说早已不在话下。他甚至比一些壮年劳力干得还要好。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农村就是这样,这些庄稼汉的劳动技能,都是他在放学后或者周末、假期跟随父辈们学到的。包括李向山,这些农活他都做过,都会做,只是没有二弟向阳做得好。即便李向阳已经是把侍弄庄稼的好手了,可他的心不在这土疙瘩里,他也想走出去,不再像父辈们那样在泥土里刨食,早早累驼了背,穿着粗布烂衫穷苦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他的这些心思,父母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他不说,可父母都明白。父母想的是,真不行就让他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努努力指不定也能花个高价读一高。虽说家里已经欠下了不少外债,但为了孩子的前程,再苦再累也得扛,不能耽误孩子的一生。更不想看着孩子这么小就在家务农,苦一辈子。

李向山也很理解二弟向阳的迷茫,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帮忙出主意。自从读初中以后,他们俩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不再像小学时那样,向山出去玩儿总不想带向阳,还时不时动手揍他,而二弟向阳从不还手,纵使委屈地哭,纵使他个头比哥哥向山还要高。而每每这种情况,父母知道后,问完原因,对向山轻则吵一顿,重则揍一顿。因为他们的父母清楚,向阳性格温顺,听话,一般是不会犯什么错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随着年龄的增长,十七岁的向山和十五岁的向阳个头都超过了父亲李玺。李向山身高一米七五,向阳则有近一米八的身高。向山身体略显单薄,而向阳则比较壮实。另外,十三岁的小弟李向盛身体也开始猛长了,身高也近一米七了。向盛这学期刚上初二,看起来没有什么心事,毕竟他还是个稚气未退的孩子。

眼下的李向山,甚至有些佩服和崇拜二弟向阳了。向阳驾驶拖拉机的技术十分精湛,并且,在初中运动会中跳高和跳远都不止一次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他力量很大,十五岁的年纪,可以在村里的街头一次性掀起两块儿预制板,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展示自己的力量,足见他的底气。大多二十多岁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也最多掀起一块儿预制板。李向阳这种年纪有如此大的力气,让街坊邻里男女老少无不伸大拇指称赞。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可以掀着拖拉机一侧的车轮,把整个拖拉机侧着掀起来,甚至可以掀翻它。这些,都让向山对二弟向阳无比的佩服,并以此为傲!即便身体单薄的李向山也可以勉强地掀起一块儿预制板,但跟弟弟向阳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对向阳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也都渐渐懂事了,向山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待向阳了,兄弟两人的感情甚好,可谓是相敬如宾。

然而,对于向阳究竟是复读一年,还是寻求另外的出路,李向山也想不出具体可行的建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认为,向阳的今后的路,主要还是应该由他自己拿主意,因为,这关乎他的一生。

周日的中午,两位陌生男女来到了李向山家,向山、向山的父母、二弟向阳刚好都在家。

“您好,请问这是李向阳家吗?“刚进院门,同来的女士就礼貌地开口问道。

”是啊,有什么事吗?“向山母亲回应道。

”我俩是二高的招生老师,是来给向阳送录取通知书的。我们查看了向阳的中考成绩,分数超过了我们学校的录取线,达到了录取要求。“

”哦......“向山父亲用有些颤抖的双手接过了老师递过来的红色录取通知书。

“啥时间开学啊?”向山母亲问道。

“下个周三、周四两天的报名时间。下下个周一开学。通知书上面有具体的报名和开学时间,还有报名时需要提供的学费和相关资料。”

向阳和向山立在一边,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父母亲跟老师们对话。两位招生老师跟向山父母又寒暄了几句,意思是最好选择去二高就读,二高这几年发展的还是不错的,师资力量得到了很大提升,学风也有了很大改善,高考升学率也不错等等。向山父母邀请他们中午在家吃顿便饭,被他们微笑着婉拒了,而后,他们离开了向山家。

李向山的父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家人都知道,二高就位于离家不足十公里的奇峰镇,因教学质量不高,管理相对混,,升学率低,这两年主要发展“体音美”小三门,高考升学率也主要以体育艺术类考生拉起来了一些。在当年,体育和艺术类大学生毕业后,大多只能做中学或者小学的老师。李向阳身体素质好,去二高读书,努努力,将来以体育生的身份报考体育类大学,应该是大有希望的。

“向阳,你是怎么想的?二高的通知书也送来了,你愿不愿意去二高读书?”母亲一脸慈爱的问他。

李向阳拿着红色通知书,看了看内容,半天没有支声。去二高入学,要交三千元的学费,家里因为哥哥向山走的是“高价生”,今年已经新欠了五千元的外债了,自己如果去读二高,还得再向亲戚邻居借钱,关键也不知道能否借的到。他心里很难受,他不想再让父亲,一位堂堂七尺男儿到处去低头。他很清楚,父亲是退伍军人,人性子也直,不善于拐弯抹角地跟别人说好话说软话。他也知道,父亲也是因为太直,且看不惯社会上的一些事儿,才会被从公社调到村委,而后,又从村委出来做了平头百姓。父亲种田出力是任劳任怨的,他做农活细致又肯吃苦。他就是性格太直了,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向阳一方面不愿让父母再为他的学费犯愁,另一方面,二高是街坊邻里公认的管理乱升学率低的高中,就算去二高读书,脸上也没什么光,即便去了二高,努力考上了体育大学,毕业后做一名体育教师吗?这不是他想要的。想到这些,他摇摇头,对着父母说道:“算了,都知道二高不怎么行,我本身成绩也不好,就算去了也怕读不出什么名堂来,净是浪费时间了。就算努力能考个体育学院什么的,我也不想做老师,不自由,可能也走不出去。再说了,他们这学费也并不低,一高的平价生才交几百块钱学费,二高这要收三千元,这算是什么收费。算了,妈。”

“你先不用考虑学费的事,只要你愿意读,就算事砸锅卖铁我们也供你去读。乖,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儿啊!”向阳母亲急切的说道。

父亲李玺有些难受的杵在那里。“向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他吐了口劣烟,轻声问儿子。

李向阳低头沉默着,略有所思。向山站在一边一直没有插话,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他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其实,去二高事很难考上好一点的大学的,学校管理确实有些乱。”在李向山的心里,他是不太建议二弟向阳去读二高的,哪怕再复读一年,考一高。原因有三,其一、学校管理不严,相对混乱,高考升学率低,考上本科的更是凤毛麟角,它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混高中文凭的学校。其二、文化课方面,学生是很难学到多少知识的,因为教文化课稍微好一点的老师都被一高还有市里面的高中给挖走了。其三、就算努力考了个体育类大学,毕业后大概率当体育老师,出路太窄,关键是弟弟向阳也不愿意做老师,就算做了老师,甚至都很难留在城市。李向山知道,这并不是弟弟向阳想要的青春,他的心在外面,在城市,甚至在很远的地方,远到哪里,他不知道。眼下,可能连向阳也说不清楚。

父母对向山的话并没有理睬。他们只是等着向阳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沉默了一阵的李向阳抬起了头,“我想当兵,当兵能锻炼人。如果当了兵,我会在部队努力干,争取留在部队多干几年的!在部队也能学东西,就算退伍了,出来不论做什么工作都不会胆怯的。”说完这些,李向阳稚嫩的脸上透出了刚毅和决心。

向阳的父母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决定或者说是请求,他们还是觉得,孩子才初中毕业,文化程度还有些浅,怕将来在部队,不论学什么都会吃力。

“向阳,要不你就去二高读书吧,读完高中再去当兵,说不定到时在部队还有机会考军校,你看行吗?”父亲李玺轻声劝道。他一直比较疼爱这个二儿子,因为向阳打小都听话乖巧,从不惹事,特别让人放心。到田里做农活,又肯吃苦能吃苦,连邻居们都夸赞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母亲也满怀期望的看着向阳,希望他能够接受他父亲的建议。站在一旁的李向山欲言又止,他意识到他不能再说什么建议了,因为,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一高的“高价生”。

“不读二高了。读三年净是浪费时间。爸,你这两天去乡武装部问问,看今年社么时间征兵,我想今年就参军。我感觉,当兵可能会是我唯一的出路。如果能参军,我一定会在部队好好训练,努力干,争取多干几年,争取立功什么的。也算是为家争光。”说这番话时,李向阳虽然声音不大,但能听出他的坚决,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在部队找出路。

李向山在心里是支持弟弟当兵的,他崇拜军人,从小就爱翻看父亲当兵时的照片,照片里父亲那英姿飒爽的军容,总是能够令他肃然起敬。他本来也曾立志考军校当军官的,然而,初中时期经常的点着蜡烛挑灯夜战,把眼睛看坏了,近视了。为此,他还通过电视广告,跟着父亲带着卖骡子的一千多元钱,去宋都市的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了三个月的时间,效果不佳,或者说再花三千元也几乎没有治好的可能。李向山放弃了,他认命了,不得已到人民医院配了副眼镜。从此,他的军人梦也随之破灭了。但他依然保留着一颗崇拜军人的心,并且,这颗心很热烈。所以,支持弟弟向阳成为一名军人,也是他的愿望。

“爸妈不会勉强你,也会支持你的选择。既然你想当兵,那我过两天就去乡武装部打听一下今年的招兵时间,哪些地方的部队过来招,什么兵种。”父亲李玺说道。

“你的战友不是乡里的副乡长吗?这么多年你都没跟人家联络,唉,你只管去找找他吧,看他愿不愿意帮忙,如果他肯帮忙,孩子的机会不就大一些嘛。”向阳母亲说道。

“行,我这两天就去找找他。也去武装部打听打听,乡里武装部长也是我的老战友。”

午饭很简单,豆角葱花面条,这也是孩子们从小吃到大的手工面条。向山母亲和面和的时间久,擀出来的面条煮熟后显筋道,孩子们都特别爱吃。另外,在自家院子里的小菜园里摘了几个青辣椒,配着葱花拌在一起,也是一道菜,一家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李向阳心里有了目标后,也有了盼头,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哥,你下午坐几点的车啊?要不我开拖拉机给你送到奇峰镇,你从那里做车去县城。”向阳边吃饭边对向山说道。

“不用了向阳,我跟新国约好了,一会儿从咱村里做十二路汽车到宋都市汽车站,然后再转九路公交车就能到县城了。”李向山放下碗筷,对向阳说道。他的眼神里饱含了感激和深深的兄弟情。

周日的午后,四点左右,在父母和弟弟向阳、向盛、婶婶等亲人的目送下,李向阳和新国登上了驶往宋都市的十二路公共汽车。十二路车是一辆比较破旧的大巴车,每天从宋都市到北村往返两趟。早班车是早上七点钟左右路过向山家所在的李村开往北村,八点钟左右路过李村驶往宋都市区。晚班车是下午三点钟左右路过李村开往北村,四点左右再路过李村驶往市区。十二路车上配有售票员,这辆车是隶属于宋都市公共交通运输公司的,是公家的车,不像从县城到奇峰镇的那辆破中巴,是私人的。那辆小巴的主人是否买断了从县城到奇峰镇的客运线路,不得而知。但是,它的确是太过于破旧了,跑起来呼呼啦啦的,车都是抖动的,坐在里面,李向山生怕它跑着跑着散了架。并且,中巴车里的座椅,布满了尘土和已经浸透到布丝里面的污渍,这不免令人嫌弃。反观十二路车,虽说外观略显破旧,但车厢里面的座椅却套着洁白干净的座套,使人赏心悦目。而且,车厢宽敞,坐在里面没有那种闷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这次返校,就要四周后才能再回家了。母亲给了李向山一百斤饭票,又另外给了他五十块钱。母亲问他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再多给他拿一些,她告诉向山,要吃饱饭,绝不能在吃饭是省,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习任务也重,一定得吃好,营养要跟上才行。李向山对母亲说这些就够了,天气还热,这个月也不用买什么衣服,在学校,平时也不出去,花不了多少钱的。其实,他在心里很想问母亲,他能否买一件新体恤衫,因为他的那些“时兴”的衣服都旧了,并且在县城也不时兴了。城里的同学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衣服的情况。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是个有自尊的人。可是,想一想,用不了多久天气就会凉起来,家里眼下能负担他的生活费已经不容易了,他还有两个弟弟,父母的负担已经到临界点了,就先这么凑合着穿吧,他忍了忍,心里的话又憋了回去。

再一次离家,向山和新国在颠簸的汽车上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正值青春期,也似乎有了一些自主思考的能力,他们对社会的认知还欠缺很多。对世界的认知过程会贯穿一个人的一生,他们眼下还处于认知的初级阶段,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有自己的思考,思考是提高认知能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向山,我们该下车了。出站后还得到对面的公交站坐九路车。”新国话音刚落,十二路车就驶进宋都西站停了下来。

两位年轻人背着行李快步走出车站,两人一前一后相跟着来到对面的公交站,等待转乘九路公交车去县城,然后回校。新国比向山大两岁,他初中是在奇峰镇的中学复读的,他到宋都市和县城的次数都比向山多。所以,怎么从李村乘车、再转车到宋都县他已是轻车熟路。九路车是从西站对面的公交站发车,穿过宋都市区十几个公交站,再通过几个村子后就到达了县城的汽车站。

几分钟后九路车驶进了公交站,李向山和新国背着行李急步上了车。因还未到下班的高峰期,再加上是始发站,上车的乘客并不多,有不少空位可以坐。跟售票员购票后,两人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汽车沿着湖边的公路来到了中山路,经过几个站台的上下人之后,车厢里的人多了起来。就在这时,售票员大声喊了一句,“都收好看好自己的钱物,以防被盗!”她的声音很洪亮,喊声响彻了整个车厢。李向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揣在裤子口袋里的饭票和五十元钱。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九路车来到了宋都县汽车站。李向山松了口气,紧跟着新国下了车。县城的汽车站离他们学校有一公里多的路程,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儿。两人没作停留,大踏步地向一高走去。那些沿街的叫卖声和露天大排档里飘来的动听的歌声,都没能使他们驻足。他们要赶回宿舍,放好行李,再赶去学校食堂吃晚饭,他们怕晚了就赶不上食堂的饭了。

两位年轻人都知道,在外边街上吃饭,一碗面至少要两元钱,而在学校食堂六两饭票可以买三个馒头,再加六两就可以买一份菜,一斤二两饭票折合成钱才一元钱。能够一块钱在学校食堂吃饱饭,又何必要多花费一块钱在街上吃碗面呢?对于家庭都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困的他们来讲,能省则省,省一毛钱就能够为父母减轻一毛钱的压力。打小苦惯的孩子,对于吃,不挑食的,能吃饱就很知足了。孙新国在食堂买了三个馒头和六两饭票一份的菜,一只手抓着馒头一只手端着菜碗朝向山这边走过来。向山也买了三个馒头,用四两饭票盛了一份豆腐脑,师傅给豆腐脑上浇了半勺特制的五香汁。馒头就咸豆腐脑,李向山吃得津津有味。由于他俩返校比较晚,所以,食堂用餐的学生没几个。

两人自顾自的狼吞虎咽着,“听说明天上午发新课本,下午就正式开课了。”新国边嚼着馒头边跟向山说道。

“是的,我也听说了。吃完饭早点回宿舍休息,明天要早起。”向山说完,喝下搪瓷碗里最后一口咸汁,起身走向洗涮池洗碗。新国也站起来跟了过去。九月初的夜,稍微有了些凉意,不再像前些天那样,燥闷。校园里的路灯,亮起了橘黄色的光,远处几栋四层楼的宿舍也都亮起了灯。路灯下,留下了两个年轻人拉长的身影。他们走向宿舍的脚步,坚定而有力。

高一年级的第一堂课,是发放新学期的所有课本,还有就是,每一位同学都有做自我介绍,一方面加深老师对学生们的印象,另一方,也能够让同学们相互之间尽快熟悉,融入班集体。班主任申老师,根据入学时的成绩,指定了代理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文娱委员。

“同学们,因为大家都是刚刚入学,上周的军训大家表现的都很积极团结,展现出来了不怕苦累、敢于克服困难的精神,希望同学们都能够一如既往地把这种精神带到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努力学习,朴素生活,天天向上,戒骄戒躁。大家的身份是学生,就要遵从学生的本分,要做到心无旁骛,用心苦读,不要跟校外的那些不学无术的社会小青年、小混混们有任何的瓜葛。他们那些人,大多文化低,小小年纪整日学古惑仔,惹是生非,打架斗殴,身上纹上花花绿绿的纹身就到处充大哥,这些人,混着混着青春就搭进去了,有负韶华,真是令人可恨可气可惜。这也是学校实行半封闭管理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同学们跟校外的那些人有任何的接触。我之前讲过,家在县城的同学,不愿意住校的,可以凭身份证到校保卫处办理出入证,每天凭证进出校园。家不在县城的同学,要求必须住校,每周的周日下午可以有半天的时间自由出入校园,外出的话,也要及时赶回来上晚自习。住校的同学,可以每月回家一次,前两天讲过,具体就不再赘述了。另外,刚刚宣布的代理班干部,是根据大家的入学成绩暂定的,在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各位老师也会对他们进行综合考评,称职者可继续任职,不合格者会被免去代理职务,表现优秀者会被提上来。当然,班干部不是什么官,也没有任何特权,相反是为同学们服务的,也是老师们的得力助手。即便不是官,可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作为班干部,他们有协助老师维持课堂纪律、组织相关活动、以身作则带领全班同学努力学习等方面的权力和义务。大家也都应该积极的维护每一位班干部,配合他们的工作。当然了,假如哪位干部以权欺人、以权压人,同学们也应该勇敢地站出来同这种不良作风作斗争,要及时将事实情况告知我,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为大家营造公平公正、安全安静的学习环境,令大家没有包袱,一心向学。也期望同学们,经过三年寒窗,将来都能够如愿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不负韶华,不负父母,不负老师。好,今天我就啰嗦这么多。另外看看我们的两位老师有什么要跟大家嘱托的。”申老师说着便看向了站在教室门口内的另外两位任课老师。而那两位老师都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要讲的。

“那好,我再最后强调一下,不要跟校外的小混混们去结识。咱们万不可去惹事,但也无需怕事,如果在校外有人胆敢无故辱骂殴打我们的同学,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或者校保卫处,我们保卫处的主任可是武术高手,他拿过省里面的散打冠军,在县城是比较有名望的,社会上的混混们大多都知道他的威名。当然,学校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我们的人民公安!所以,校内是绝对安全的,周末到校外活动时,离那些人远一些就可以了。好了,人老了,也变啰嗦了。剩余wen间,大家整理一下自己的书桌和书本,下节课就正式上课了。”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李向山听了申老师的这番淳淳教诲,对他又多了些敬重。他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的神情和娓娓道来掷地有声的讲话,令向山打心里敬佩。他想,“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师者。”能遇到这样的老师,他暗自庆幸。他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用心学习,不辜负任何人。

(二)

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课本,除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对于李向山来说,其余一切都是新的。这种新奇的感觉,令他既兴奋又忐忑,他忐忑的不是自己的破衣旧衫,而是他觉得,全班近七十名学生,一半以上都是平价生,这意味着,自己眼下在班里只能排到第三十五名以后,每个班级的情况大抵相同,也就是说,李向山在整个年级四百多名新生中,中考成绩只能排到两百名以后了。不论在乡下的初中有多优秀,到了这里,到了尖子生扎堆的一高,他目前甚至连个中等生都混不上。是啊,作为高价生,排名靠后是事实。面对这样的局面,想要提升,就更得尽心尽力的学,上课认真听,不懂的下课及时问,问老师,问同学,一定不能羞于开口。李向山尽管如此下决心,可他的性格还是偏于内向,和熟悉的人相处,他会表现得开朗外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但对于陌生人,哪怕是同班同学,不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是不太会主动去接触和结识的。就算是熟人的朋友,他也很难跟对方有过多的互动,至多碍于面子,打个招呼,仅此而已,他有时是个拘谨的人。

在面对女生时,尤其是漂亮的女生,他都羞于跟人对视。跟对方讲话甚至会出现语无伦次、面红耳赤的情况。这跟他早熟,对性别清晰界定的早有莫大关系。李向山是三兄弟,叔叔家也是两个男孩儿,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中没有女孩子,正因为如此,他打小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女生相处。李向山虽说身板略显单薄,但也算得上有几分英气,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眉清目秀,双眼皮,鼻梁高而挺,十七岁的他已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出落得也算大方。倘若不是戴了眼镜,他的面目会更显清秀。

初一的两个学期和初二的上学期,他的聪慧加上用心,期期考年级第一,人帅学习又好,初二上学期时,班里甚至隔壁班的漂亮女生们都开始对他心动,对他痴情,“偷偷”给他写情书。开始的时候,李向山坐怀不乱,甚至有些反感这些女生,认为她们自己不好好学习,还去影响别人。到了下学期,各种播放磁带的小型录音机开始在班里普遍出现,录音机在课间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有甜蜜的也有伤感的。班级里不时传出来谁跟谁好上了,爱的如胶似漆。一向有定力的李向山,也开始喜欢听歌了,尤其是比较伤感的歌,如《同桌的你》,《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等,他那颗年幼的心也开始萌动。终于,在收到同班一位长相不错的女生给他的“情书”后,他有了彷徨和犹豫,他最终还是回了信。之后,两人的信件不断,信里的字里行间充斥着“亲爱的”“最爱的”等情意绵绵的形容词,在信里的感情甚至发展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这样早恋了。

纵使在信里爱得是死去活来,但在现实中,李向山甚至都不敢和她对视哪怕一眼,这令这个名叫张晓娜的女孩儿感到诧异。“相恋”三个多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拉过一次手。向山不敢见她,在走廊里遇到她甚至都绕着走。张晓娜十分的疑惑,在信里爱的死去活来的,可见面怎么比陌生人还陌生?她学习成绩一般,或许压根儿就没想过考高中考大学,初中毕业考个中专技校就知足了。张晓娜有些忍不下去了,她让家人托李向山村子里的一个邻居作为“媒人”,去向山家提亲,把向山他们两个在学校“恋爱”的“实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向山父母听。向山的父母在听过整个事情后,被“吓”得不轻!

“这咋可能类?”向山母亲说道,“我们家向山一直一心学习,咋会可能在学校搞对象呢?”

向山的父亲显得有些怒不可遏,但他一直忍着没说话,杵在一旁不停的抽着烟。

“你们要是不相信,也别太着急,等晚上向山放学回来,问问他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说实在的,我也是听姑娘她妈的一面之词,对这事儿也呛不准。但是让我过来提亲,我不好推辞就来了,也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这事儿不着急,等你们问过向山,看情况拿出个意见,行与不行的,我再给人家回话。”媒人看到向山父母的反应,认为他们的确还不清楚向山在学校有这档子事儿,所以就比较委婉地说了这番话,给他们台阶下,同时也给自己台阶下。她说完话就告辞离开了李向山家。

因为学校离家近,李向山是走读生,晚自习放学后,向山一如既往地和同伴们一起走出校园,二十分钟左右他便回到了自己家。进门后,他观察到父母亲看自己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便有了“不详”的预感,自己在学校干的“丑事”很有可能被父母知道了,他此时心里慌的一比。

“向山,你跟你们班有个叫张晓娜的女孩儿,那事儿是真的吗?”母亲故作平静地问他。他不由得看向了父亲,明显感到父亲压着火。

“是真的。”他轻声回答道,声音小到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那你自己有没有好好想过,准备怎么办?人家父母都托媒人到咱家提亲来了,我跟你爸都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李向山怯怯的回应道。

这几个月的“恋爱”,已经令他把功课落下了不少,期中考试,他的成绩从曾经的全班全年级第一滑落到了班级第六,再这样继续下去,李向山如果不能从“恋爱”中自拔,就可能会自毁前程。白天媒人走后,他的父母经过一个下午的商议和考虑,最后商定,如果向山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儿,那就趁早给他们订了亲,让向山和女孩儿心里落定,这样的话,向山还有可能能够回过头来继续用心读书,把落下的功课尽量往上赶,这样,他或许还有机会考一高,考大学。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穷家薄业的,上学,上大学,是孩子能够走出去发展的最好出路。对待这件事,假如硬来,吵骂向山一通,逼他跟女孩儿断了联系,逼他把心用到学习上,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知子莫如母,他们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打小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向山性格刚烈,话虽不多,但是跟男生发生争执从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也不管对手块头大小年龄大小,打起架来,就算吃了亏哭着也要打到底。在读小学期间,和他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儿很多都被他揍过,或者揍过他,他从来都没怂过。打赢了就过去,打输了找机会再打。哪怕是到了初中,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他,也因为打了两次架,父亲李玺被请去学校两次,跟人家家长赔礼道歉,给人家孩子治伤。李向山打架从不先出手,只要对方一出手,他总能灵活地躲过对手的拳脚并“一击制敌”,他往往只需要一拳就能够致对手丧失抵抗能力。他出拳快狠准,总是打花对方的脸。他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并且他从小都爱打抱不平,有人受欺负,他会看不惯甚至有时会伸出援手帮助弱者。他心地善良,家里养的狗死了,他都能哭上半天。但他认为该出手时,绝不含糊。自家孩子是什么性格,哪个做父母的会不知道?

李向山的父亲对此事虽然有些恼火,但听向山母亲一番劝导之后,总算是压住了火,他也清楚向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孩子,真要硬来,在这个叛逆的年龄,向山还真指不定会执拗到底,这样的话,就真害了他。想来想去,倒不如先给他亲订了亲,稳稳他的心,让他自己主动的回心转意,把心思再放到学习上。

“你是真喜欢那个姑娘吗?你得跟妈说实话。”

向山看着母亲,点了点头。他甚至都不敢再瞅父亲一眼。

“那好,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人家又找上了门,我和你爸就替你认下这门亲。但是,丑话说到前面,订过亲后,你自己可要悬崖勒马,心就不能再迷到里面了,要快点把心用到学习上,要不然,你成绩上不去,别人不笑话我们吗?儿啊,你仔细想想妈说的对不对。如果以后你还是不好好学,那爸妈就真没有办法了。初中毕业两三年,够年龄了你就结婚,到时分给你们两亩地,你们就得像我和你爸一样在土里刨食了,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好,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是啊,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村里面能出几个“万元户”就已经相当不错了,靠种地吃饭的农人们,交过公粮后,剩余的粮食是卖不了几个钱的,这跟粮食的价格低也有很大的关系。秋收后,如果棉花丰收的话,一亩棉花到时可以弄个几百元的净收成。而种田的劳苦,不必多讲李向山也清楚,他从小就和弟弟向阳在上学之余帮助父母在田间地头劳作,有时会累得直不起腰,要平躺在隆起的田垄上面搁几下才能缓解一些。

想到这些,李向山使劲点了点头,告诉母亲说:“妈,这个事儿过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把心都用到学习上。”说完,他低头抠起了手指。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妈信你。”

在订亲那天,他把包着几百元钱的手绢递给了张晓娜,同时对她说了句,“以后我们都得好好学习了。”而后就转身离开了。不要说拉拉手,他甚至都没有去听她的回应,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李向山疾步走到了自家的车旁,留下她立在原地,她那幽怨的眼神惹人怜,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无处说,还有那种失落的心情似乎也难以言表,她也不得不扭头回到了自己家人身旁。她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向山,那个在信里面对她爱得如痴如醉的男生,在现实中怎么会这样对待她!“订亲”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假如有一天要结婚,那么结婚之前是需要“过礼”的,在九十年代末期,根据当时的行情,“过礼”的礼钱一般是八千到一万不等。只有过了礼,两位新人才能最终喜结连理。

一场传统的“订亲”仪式过后,李向山的心趋于平静。他开始安下心来努力学习了。这也是他的父母最想看到的结果。对于这件事,向山终归是没有食言。

李向山的“订亲”,在学校激起了很大的风波。不仅学校的师生们感到惊诧,就连村里人也都理解不了,他们一致认为,双方的父母不应该支持孩子“早恋”,这件事对于学校来讲,或许将会是个不正的风向标。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么做是会毁掉孩子们的前途的。十几岁的孩子不懂事,家长也不懂事吗?针对“早恋”这么严重的问题,家人不仅不去制止,反而支持他们,并给两个孩子订了亲!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说法是张晓娜耽误了李向山,向山是因为她才分心的,很多老师和同学都为向山感到惋惜和不值。但是,话说过来,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应该把责任怪罪到一个人身上,那样的话,就有失公平。当然,从来不缺看笑话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李向山和张晓娜的事,就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儿,是一个大笑话,可以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便是李向山再次把心用在了学习上,但时间毕竟有限,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他的成绩虽然有所提升,可依旧不太理想,考到了班级第三,年级第十。要知道,在这之前的三个学期,他期期都是年级第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按说他眼下的成绩已经不算差了,可这个成绩于他而讲,他是无法接受的。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不想再跟张晓娜同一个班了,他不愿再因见到她而分心。

“妈,我想在初二留级。初二的知识学得不够扎实,初三就会更吃力,我也不想再跟晓娜一个班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挺别扭,现在还是得以学习为主,不然考一高就根本没有希望。我在初二留级,打好基础,初三毕业不管能不能考上一高也不再复读了。”暑假放假的第一天,李向山回到家就跟母亲商量留级的事。

看着回心转意的儿子,向山母亲感慨万千。她轻声而坚定的说道:“行,这两天就让你爸找学校领导说说,就按你说的,争取让你在初二留一级。只要你自己有心劲儿,有计划,爸妈都会支持你的。”

“嗯,我知道了妈。”向山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笑脸。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用到李向山的身上,恰如其分。再读初二,上学期的前半期,向山跟已经订了亲的张晓娜有过两封书信的往来,在信中,李向山都是劝对方要认真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会有好的未来。可是,晓娜的信里总是充满着悲观和不想学习的负面情绪,她也会在信里面问向山还爱不爱她,这种情况让李向山很是烦恼。他不想再劝她,也不再回她的信,他要一心用在学习上,否则,留级就失去了意义。他甚至想,在学习这方面,她简直有些无药可救了,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他顾不上她,随她去吧。他不想不愿也不能再为此分心了,机会不可以浪费,因为它不常有。李向山的目标是要努力考上一高,然后再努力三年考上大学。他想从农村走出去,将来能够在城市里发展。他再次按下了埋头苦读的按钮,甚至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同桌帮他带回教室。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历了订亲风波甚至于被人当作笑柄的李向山,又“杀”回来了。期中和期末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二。到了初三,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年,向山更是一心向学,所有的课余时间他都全部用来学习。初三上学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试他也一如既往的排在年级第二。这样的李向山,让当初拿他当笑柄笑料的一些人纷纷闭上了嘴,留给他们的只有震惊。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直排名年级第一的学生叫封圣,他是个“学霸”式的孩子,每次考试,他的总成绩总能比李向山高出几分到十几分。

其实,按照封圣和李向山平时的成绩,考上一高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惜的是,在中考的第二天下午,天气突变,忽然间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瞬间倾盆而下。而此时,正在参加化学考试的李向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雷电搞懵逼了,他像得了魔障一般,思维混乱,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那些平常熟记于心并能灵活运用的化学公式、分子式等,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中考前的三次摸底考试中,满分四十分的化学,他每次都能考到三十二分以上。但这次,真正的中考,他失心疯似的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了,他癔癔症症地起身交了卷。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这刺耳的铃声就像是敲响的“丧钟”一样令人感到悲伤。化学是中考的最后一门考试。走出考场的他,知道自己考砸了,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一失足成千古恨”,用这句话来描述他的情况,是十分合适的。因为,他的前几科,均发挥出了正常的水平,“冠”一个“好”字,也不为过。假如,化学考试他也能够正常发挥的话,考上一高,就不在话下。然而,没有假如。

外面的雨停了,可是天空还是布满着漆黑,正如他当前的心境一般。他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无力。

中考成绩出来了,如他所料,化学他只蒙到二十分,连及格都相差甚远,这比正常水平下少考了至少十分。结果是,他也只能以总分低于一高平录线七分的成绩,“光荣”的以高价生的身份被一高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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