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应该是一间屋子,但是他一眼能看到天空,不是因为陆封能隔墙视物,而是因为这房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这个梦做得绵长,陆封现在四肢乏力,五感也不太灵敏。视力是他最先恢复的感官,他偏了偏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他像在朝自己说着什么,但是陆封听不清,只能尝试着读唇语。
“……”
“……!”
“师叔?”
“师叔?你醒了?”
陆封的听力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人竟是童道。
“师叔!师叔醒了!”童道见陆封悠悠地醒了过来,放下手中的水瓢,朝门外大声喊着,也不管陆封一脸疑问的样子。不一会儿,门外就进来了两个熟悉的人,袁殊,还有身上缠着绷带的沈沙。
“我这是在哪?”陆封揉了揉额头。
“这是祈愿山山顶啊。”袁殊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你那日在剑冢被剑意所伤,是师傅将你救回来的。”
“那日?剑意?”陆封细细地回想了一下,似乎他并没有被剑意伤到,“那今日是?”
“今天已经十八了。”沈沙也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但伤口还没好全,屁股一沾床沿便呲牙咧嘴,“你昏迷了三日。”
“三日,如此之久。”陆封喃喃自语,“我这梦可真是长啊。”
“师弟,终于醒了。”还没见人,便听见远远的传来的声音,这祈愿山上能叫陆封师弟的人只有这么一位。
霄冬老道推开门,捋着胡子走了进来,似乎显得极为畅快。
“见过师兄。”陆封刚要爬起来行礼,便被霄冬老道按在床上。
看这霄冬老道一身干净的道袍,再加上束得一丝不苟的道冠和随风飘荡的白胡子,非常符合陆封心中神仙的形象,于是便在床上抱了个拳,作为行礼。
这霄冬师兄,可比这个鲁老道潇洒多了,不愧是神仙中人,陆封暗暗想着。
“那日我将你从剑冢中带出来的时候,你手中便握着这把桃木剑。”霄冬不知从何处掏出了那把在陆封梦中挡了三剑的桃木剑,递给了陆封,“也幸好你没有大碍,看这把桃木剑与你有缘,以后你便拿着它吧。”
陆封微微点头,双手接过桃木剑,剑身温润如玉。
霄冬老道见陆封接过了桃木剑,而且桃木剑并没有什么异样,笑得更加开心,脸都皱成了一朵老菊。“这也算你的一个机缘,莫要负了它。”
陆封不明白老道在说什么,便点了点头,谢过了老道。
山上人也得吃饭,不少山下人眼里的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于是很多下山为凡人作法事的道士身上总得带几个馒头。主人家以为修道之人没有口腹之欲,便在送行之时给很多的金银,殊不知在主人家背后,那些御风而来,乘风而去的道士在背后已经啃了好几个馒头。
“辟谷之术也是有的,但是道宫现在没人练了。”沈沙的右手缠着厚厚的布条,只能拿左手夹菜,时不时一哆嗦就掉在桌子上,只好拿手去捡。
霄冬老道坐在桌子的上首,探过筷子帮沈沙将掉落的青菜夹到他的碗中,笑着对陆封说道:“这辟谷之术毕竟不是正道,修道本就是向天争命,若是修了辟谷之术,反而缩短了自己的阳寿,不值得,不值得。”
上山之前,陆封也以为这山上人都是不需要五谷之人,哪知道自己真正来到山顶的第一天,就看到了师徒四人围坐吃饭的场景。
但是山上吃的还不错,有菜有肉。
“不止吃饭,还得出恭呢。”沈沙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似乎不打算再夹菜了。
“吃饭呢,你就不能闭嘴。”袁殊一筷子敲在沈沙头上。
陆封倒也不在乎,夹了一块肉,囫囵吞了下去,含糊地问:“这吃食可是山下那些农户供奉上来的?”
霄冬老道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惭愧道:“这山下人供奉的大多是银钱,吃食可是不够。而且我们祈愿山自从辰濯山主陨落之后,这些年日渐式微,还是得自给自足啊。”
陆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沙,似乎想求证真伪。
沈沙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你屋子后面就是菜园子。”
陆封没想到自己世家子当得好好的,好不容易上了山,成了神仙,居然变成种地的了。
唯一幸运的是当初爷爷强迫着自己这一辈的孩子下地干过一年活,算是拿得起锄头,插得了秧苗的。
吃完饭童道就带着陆封来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一看便是很久没住过人的小院,院子不是很大,中间种着一棵很大的柳树。一般柳树近水才能长得好,但这棵柳树在这不大的院子里长势也很好,这会儿应该刚抽完芽,满树都是嫩绿的柳树叶。
走进屋子就没法看了,满地的灰尘,连床上都结了一层蜘蛛网,看来这些年也没人打扫过这里。
“这是辰濯师祖以前住的屋子。”童道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下,“祈愿山顶总共就六间屋子,我和袁殊他们占了三间,师傅和一濯师祖各占一间,师叔你就只能住这里了。”
陆封其实不太在乎这些,毕竟辰濯师祖也住过这里,打扫打扫肯定还不错:“这儿也不错,我自己打扫一下吧,你该忙什么就去忙。”
童道似乎还想留下来帮着清理一下,但是被陆封推了出去,只让他傍晚把被褥送过来。
陆封从正午忙到了夕阳西下,终于算是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弄干净了。这个小院子确实挺不错的。虽然小,但是很精致。
看着天色渐晚,夕阳马上就要沉入山间,陆封打开窗想看看这山顶的夕阳是不是比海晏郡更美一点,便推开院后的窗。
没想到看到的不是夕阳,而是一只手领着一个木桶的沈沙,紧接着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飘来。
沈沙看了陆封一眼,嘿嘿一笑:
“刚施完农家肥,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