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伴随着一道布匹开裂的声音,周伯龙一刀开在了奴兵的后背。
其本就破破烂烂的棉衣,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一张瘦骨嶙峋,肮脏不堪的脊背。
血液飞溅,一条长约半臂的伤口倾斜着挂在脊背,深可见骨,像是一张丑陋的巨口。
赤红的血,如同一捧洗澡水,浸润过肮脏的皮肤,转眼成了深沉的墨色。
“嘿嘿,刚才不是追我追得很开心嘛,现在怎么跑了?”
周伯龙再度举刀,蹬腿一纵,凌空劈斩。
砰!
奴兵抽刀回甩,以刀背挡住了周伯龙的奋力一斩,两刀相接,带来的冲力使其身形不稳,脚步踉跄。
周伯龙则是掌心一滑,手中的长刀很没有面子的倒飞出去,落在远处的地上。
于是,他空余一双铁拳。
铁拳再铁,也比不得用老铁打造的长刀。
奴兵回过头来,一眼见此,面露凶狠,眼含讥讽,
曲腿扭腰,转肩回刺,
一招回马枪,用于大刀,刀尖便如枪尖,疾如闪电,刺向周伯龙胸膛。
战士上战场,丢了兵器,早晚是个死!
眼看周伯龙要当场嗝屁。
电光火石间,两柄长刀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时打在了奴兵的生锈大刀上。
咚咚——
刺向周伯龙的刀尖受到撞击,闪到一边,刺到了空处。
太刺激了,
我估计只有无绳索蹦极能与之相比。
他长舒一口气,心脏犹自碰碰乱跳,在方才的一瞬间,往事种种浮现心头,
我果然不适合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铛铛铛。
两名玄朝士兵与蛮族奴兵战在一起,
刀光呼啸,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哼——
一声闷哼,一个玄朝士兵倒在地上,颈部破开了一个口子,向外喷射着温热粘腻的雾气。
蛮族奴兵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一身武艺,登堂入室,不是两个经过简单训练的玄朝佃农兵可以比的。
另一个玄朝士兵,几乎肉眼可见的,露出颓势,不出三两招,也要步入他同伴的后尘。
周伯龙俯身弯腰,捡起倒地的玄朝士兵手中的长刀,后者的气息虽已断绝,然握住刀柄的手,却仍如生前一般,
紧,
牢,
硬。
安心的去吧,
汝妻······
假如你有的话。
周伯龙用力一扯,长刀入手,而后伸手盖在犹不瞑目的玄朝士兵的脸上,轻轻一抹,阖其双眸。
“狗贼——”
抬起头,他眸光闪动着炽烈的怒火,大吼一声,砍向蛮族奴兵。
蛮族奴兵闻声一望,看向周伯龙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忌惮,立刻丢下刀下的玄朝士兵,收刀后退。
“想跑?没门!”
周伯龙抬腿便追。
岂料,方才蛮族奴兵的后退,仅是一招疑兵之计,当周伯龙追至他一步之距的时候,他立刻出刀。
刀锋如同一条油滑的鳝鱼,从周伯龙的空门处切入,一下子刺在周伯龙的肋下。
咣当。
周伯龙胸肋一痛,手中的长刀又是脱手而出,滚落在地弹了两弹。
他看了看地上的长刀,地上的长刀也仿佛是在看着他。
一股混合着愤怒、羞愧和难堪的感觉,如同一只窜天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最终在其脑壳里炸开,
我开得了战舰,穿得了机甲,聊得来外星辣妹,
却使不了一把小小的长刀,
老天,这个世界怎么了,还能不能好了。
周伯龙握紧拳头,发抖。
蛮族奴兵见得周伯龙一时不动,便要挥刀结果其小命。
此时,其余方向的玄朝士兵终是赶过来,与蛮族奴兵拼杀。
“狗贼,休伤我家大人!”
一个玄朝士兵撞开周伯龙,替其挡下一刀。
周伯龙当即夸赞道:
“好兄弟,我记住你了,告诉你的名字。”
下一刻,那个玄朝士兵就噗嗤一声,被蛮族奴兵开膛,软条条地仰面扑倒。
周伯龙面上一热,伸手一擦,指尖便粘上了一缕缕赤红,
是血,
是别人的血。
“如果可以,我情愿这些血,是我自己流的。”
周伯龙俯身弯腰,捡起地上玄朝士兵手中的长刀,握紧刀柄,胸肋的伤口发出剧痛,
深入骨髓,整个人几乎都要裂开,
女人痛经也不过如此。
而他却是顶着这股痛楚,高举长刀至头顶,
“杀——”
止痛的良药,是愤怒。
极致的愤怒,可以让人忘掉疼痛,
别说肋下中了一刀,就是脑袋没了,也能凭借身体本能,一斧头干翻敌人。
“杀!”
“杀!”
······
仿佛是被周伯龙的情绪所感染,剩下的玄朝士兵,纷纷不要命的乱刀砍向蛮族奴兵。
蛮族奴兵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招式显出凌乱。
大家双眸赤红,如同饿狼,死死盯着蛮族奴兵。
宁挨三刀,也要砍你一刀。
刀光血影,几个呼吸之后,蛮族奴兵持刀的手腕被一刀削断,登时成了没牙的老虎,只能捂着断腕躲躲闪闪。
“为兄弟们报仇,快点砍死他。”
周伯龙挥刀大喊。
扑通。
蛮族奴兵忽然双膝跪地,低伏下头,任由几刀砍在背上,一幅放弃抵抗,任由处置的姿态,
“杀了我吧,我其实早就活够了。”
众人一时惊住,面面相觑。
蛮族奴兵继续道:
“我本是显州齐山人氏,在东辽当兵,在袁帅处决毛都督后,东辽失守,我和同僚都成了蛮族的俘虏······”
其言语之间,流露出一股悲凉无奈,随波逐流之感。
有一名玄朝士兵看着蛮族奴兵,咬牙说道:
“你是东辽兵,为什么要做蛮人的奴隶?你这样做对得起冤死的毛都督吗?”
蛮族奴兵抬起头,眼神淡然,看向发话的玄朝士兵,道:
“你们不也做了逃兵吗?我们都一样,原来土里刨食,后来当兵卖命,都是野草一般,谈不起什么忠君大义。谁给吃的,我就跟着谁。”
发话的玄朝士兵,一时愣住,还想说什么,旋即眼神黯淡,闭口不语。
众多玄朝士兵,一时间具是神色悲哀,手中举起的长刀,暗暗垂落。
“大家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在扰乱军心,砍他就对了。”
周伯龙说着,手起刀落,大刀朝蛮族奴兵头上砍去,
“信他个鬼,大刀耍的那么溜,怎么可能是农户出身。”
方才乖乖跪地的蛮族奴兵,在大刀临头的一刹那,如同盘卧的毒蛇一般,猛地弹地而起,完好的左手,一抹亮光从衣袖间滑落,握入掌心。
噗!
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入周伯龙的手腕,前后贯穿,红色的刀尖从伤口另一端钻出。
刷的一下子,周伯龙手腕一痛,掌心的长刀脱手飞出。
又来!
唉,我为什么要说又字呢?
应该是叒才对。
他的心中,莫名的闪动着毫不相关的念头。
“巴布里哄寿限无寿限无大人!”
“敢骗我们,砍他!”
······
怒吼阵阵,
乱刀纷纷,
一片飞溅的污血中,蛮族奴兵被砍成了一团模糊的人形。
“巴布里哄寿限无寿限无大人,你的伤?”
片刻过后,才有人想到了周伯龙,忙上前询问。
“不碍事,只要兄弟们还活着就好。”
周伯龙痛得龇牙咧嘴的答道。
“巴布里哄寿限无寿限无大人······”
那名士兵面露感动。
啪啪啪。
一阵掌声传来。
众人侧目。
身穿皮甲的真蛮,悠悠然的信步踏来,仿佛来巡视自家的菜地,浑身透着一股高傲和不屑,目光逐一从众多玄朝士兵身上扫过,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狗蛮子,我要杀了你,用你的脑袋祭奠我兄弟的在天之灵。”
“不错,什么真蛮不可敌,一人当千骑,我今个儿偏偏要试试。”
“是极,俺也一样。”
······
众多玄朝士兵,在干掉了蛮族奴兵后,树立起了强大的报复心与自信心,大刀齐刷刷地砍向身穿皮甲的真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