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在这陈国边陲的草原上,天气有了那么一丝凉意,凉的绿草也变得枯黄,夕阳西斜照的云彩火红,映着屋中摇曳的烛光,烛光前一妇人正穿针引线缝制衣裳,这妇人虽穿一身粗布短衣,约莫着三十来岁,却身姿曼妙,容颜更是秀气。身旁的丈夫留着胡须略显苍老,但眉间却有些英气,泛黄的内衬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体姿,若不是两人生活在这等偏远的农家,没人相信这两人竟是个寻常农人。
名为李景天的男人望着手握针线的妇人,眼中充满爱怜一把将妇人搂入怀中说道:“景和,咱在这草原上也生活了七年了,虽算不上在剑宗那般衣食无忧,却也逍遥安逸。”妇人在男人怀中娇嗔道:“天哥,轻声些别吵醒了安儿。”男人随声朝床边望去,小男孩睡得踏实的很,又瞧了瞧妻子叹道:“师傅给咱十年时间,已经是看在咱师兄妹服侍师傅二十余年的情分,咱们逃了十年,每逃到一处便总能遇到师傅养的渡鸦,有了安儿后在这定居七年,每年渡鸦总会在咱下山的日子飞来。到如今那十年的期限快到了。咱总归不能逃一辈子。咱们还是把命还给师傅吧。”殷景和手指一颤,绣花针扎入白稚的玉手,感受到丈夫逐渐收紧的双臂,不禁掉下泪抽噎到:“咱俩性命本是师傅所救,十年里早就生死无惧,触犯宗规,早应受到处罚,可是可怜了安儿了,咱们给他取名一个安字,怕是也难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了。”说到伤心处,两滴清泪便从殷景和的脸颊悄然落下。
李安从睡梦中被一响声吵醒,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他似醒非醒,睡眼朦胧的向园中望去,只见爹爹从院中取出一铁盒,随手便将铁锁捏断,想是这锁已经锈透了,从中拿出一把约三尺长的宝刀,刀身比直,抽出刀身在晨光下竟显得金光闪闪,灼气逼人,刀鞘印着神鸟,神鸟绕着太阳若隐若离栩栩如生。李安看的入神,不知何时家中有这样一把宝刀,怕是爹爹又将钱借给了城里开馆子的老九,过冬没了余粮,将刀抵去换点粮食和柴火。
“安儿醒了”李安随声望去,只见母亲竟穿上一身白衣,飘飘然如仙子一般不禁大喜道:“娘,你今天真是漂亮。”殷景和眼中充满爱怜道:“别嘴贫,看看娘今天做的好菜。”李安随着香气像桌边望去,只见桌上有鱼有菜,竟还摆满了白面馒头,下床伸手便抓去,恨不得立马咬上一口,说时迟那是快,殷景和玉指向李安小手点去,李安便向母亲咧嘴一笑,五岁的孩子甚是俊美。殷景和看到儿子这般可爱,心中压抑之情可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悄然落下,李安也是机灵想到是自己又失了规矩便抱着娘亲的细腰道:“娘,孩儿错了,以后不会这般没规矩了。”殷景和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的说道:“娘以后不会怪你了,可是在外面一定要守规矩,洗把脸叫爹爹吃饭吧。”
想必是饿急了,李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的唇齿留香。夫妻两人也只是不动筷子,呆呆的望着儿子,桌上五个馒头自己吃了俩,吃饱了望向父亲,见父亲刮去了胡子,也穿了一身白衣,脸上英气十足活像个书生,便嘻嘻笑了起来。殷景和见儿子吃饱从袖中取出五两黄金,这金子形状十分规整,像刀身一截,长有一指,好似是将金子重铸到刀鞘中一般。
殷景和随手将其中均匀分成两半,放在儿子手中说道:“安儿,今天你拿着这金子给九爷爷,你九爷爷有意收你为徒弟,今日便赶着驴车拉你,交给你那手撕羊肉的好手艺,剩下五钱黄金,算是给你日常用钱了,换成银子省着点花。娘和爹爹过几日便去城里接你。”说完又将一身新缝的棉衣给儿子穿上,衣服虽然大了点,但李安也甚是高兴,一想到那美味多汁的手撕羊肉和那一身酒臭却和蔼可亲的老九爷爷,便盼着马车赶紧来,可是不见父母脸上半点喜色,自己心中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吁”听那苍老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发出来一般,夫妻俩人便知是那老九头来了,老人一身粗布破衣,大冬天穿着草鞋,露着脚趾,似也不冷,袖口油光照人,手里提着葫芦忍不住喝上两口,脸色红润,门牙便和这老头一样形影相吊,孤身一人。“贤侄,我来接孩子来了。”老人倚在驴车上说道,夫妻俩一听便知是和儿子分别的时刻到了,殷景和抱住儿子,使劲向孩子脸上亲了一口,望着李安说道:“安儿,这便跟着九爷爷去吧,一切听九爷爷的话,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守规矩,家里有家里的规矩,这江湖便有江湖的规矩。”
李景天向老人走去,走到老人跟前抱拳轻声道:“九叔,今日便是仇家上门之日,我夫妻俩便要和仇人打上一架,安儿便交给九叔了,请九叔好生关照。”老九大手一挥,哈哈大笑,轻声道:“讲笑了,你夫妻俩身手自是不凡,虽然老九头我身手不如你俩,光依仗这七年来的酒钱,老九头凭这练了七十年的一招拂晓掌拼了一身老骨头也要护安儿周全。”李景天甚是感激,后退一步向这位老人抱拳深鞠一躬。“娃娃,该走了,向你爹娘磕个头吧。”老九大声说道,声音响亮却不似之前那般懒洋洋的。
李安心想:“不就是学门手艺,为何要如此庄重。”心底疑惑却也不敢多嘴,面向爹娘直身跪下,双手俯地,便磕了个头。李景天扶起儿子,望着稚嫩的脸庞轻声说到:“你这孩子眼睛像你母亲,生了双瑞凤眼,不过还是更像我,将来定是个男子汉,想爹娘了便照照镜子吧。”李安打趣道:“我才不像父亲这般黑呢。”父子两人哈哈大笑,李景天不舍道:“这就去吧。”李安闻声爬上驴车,对父母也颇为不舍。心里想着学几日回来用娘给的这么些钱买些手撕羊肉和胭脂,给爹爹买双新鞋,两人定是开心的不得了,心中也欣喜许多。
老人骑着驴车,孩子坐在后面,不时回头望向农屋,只见两个白点越来越小,最终与这大雪融为一体才转头望向天空,天空一群渡鸦飞过,老人高歌到:“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少年不解,这明明太阳高照,这老头不知为何却要唱那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