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翠竹,独显高节清雅。一片竹林隔开出一方清静,竹桌旁边,龙君御不断地重复着洗杯斟茶的动作。
不对!不对!
茶色不对!
水温不对!
程序也不对!
“铿锵!”
“锵锵锵!”
那是龙君御狠狠砸碎了茶具的声音!在用着紫竹围了三面的亭榭之外,李公公担忧地望着那竹墙。
第一次看到这样心浮气躁的皇上,该不该上前去看一下呢?
以往总能在这幽然的茶韵中得到些许宁静的心,于此刻仍是烦乱不已,龙君御盯着满地的碎片,这是他最钟爱的墨竹图案茶具,曾让他万分珍惜的,如今却也是被他亲手打碎。
缓缓地蹲下了身,复杂地盯着那墨绿色碎片。良久,修长的指探向一个杯盖的碎片。
嘶!
怔怔地看着不断泛出血的指尖好半晌才起身,当他站起身之时,黑眸竟是望向亭外。
原来,天色已暗。
中午时抱着她回寝宫后,两人可说是不欢而散,到现在已是华灯初上,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有乖乖用膳吗?
他走出亭口,抬头望月,神情幽幽。
“陛下,您该用膳了!”李公公见龙君御走到亭口,马上恭身走近,淡笑轻嘱。
龙君御将目光落往成片的竹,神思迷离。过了好半晌,才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下头。负手步下亭榭,一路走着,眼光不离这一片竹林。夜晚的风有些大,发丝甚至被风吹得遮住了脸庞。他几度伸手拂去,最后宣告放弃。
伸手掬一簇的白,莫名刺目。
掌心盈握,蓦地一震,想起当时一晚白发时的绝望与无奈,当时所盼求的不过是她一个转身。如今,得到她以命相护的爱,却仍是心有遗憾。
是他变得贪心了么?
人的渴望当真是永无止境,永远不会有满足的一天!
“那晚膳该传……”
“传到‘畅心殿’。”
李公公怔了下,随即会意过来,嘴角因了然而扬起。
当龙君御快到“谨乾宫”门口的时候,传话太监突然急急来报:“永元宫”的负义侯在御书房门外求见。
龙君御本不想理会,吩咐传话太监下去打发他回去。但传话太监又添了句:“负义侯神色慌张,似乎是为了颇为棘手的事而求见陛下,让奴才务必要将话带到。”
龙君御剑眉微拢,凌昆会有什么急事而在这时刻求见呢?
深深地朝“谨乾宫”望了一眼,龙君御遂转往御书房。
“负义侯,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才在此时此刻来见朕!”
凌昆不禁瑟了下身子,低着头不敢抬眼。“恳请皇上恕罪,实因事关重大,臣才不得不于此刻晋见!”
“说吧。”
“臣……臣……”凌昆害怕地吞了口口水,对将要说出的内容不免心生忧惶,实在很怕御皇听了一个大怒,他的小命堪忧。
“朕不想听废话!”
“臣……臣一妾室死了!”
“死因?”
凌昆以袖去额间的冷汗,“被……被另一名妾室推倒,一头撞在石柱上,当场气绝身亡……”
“浑帐东西!”龙君御霍然起身,从书桌内走出,一步步朝凌昆走近,鹰眸含怒迸射向跪于书桌前的男人。
凌昆禁不起吓,那死白的脸更吓到泛青,随着这句低斥的落下,伏于地上的两手一阵无力,本是做着叩首状的他整个人向前倾。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凌昆不住地磕头。
龙君御睥睨地看着他,脸上尽是山雨欲来临的沉寂幽冷,凌昆受不了这种无言的压迫,头不禁磕得更凶了。
“不得不说,你真的太令朕失望了,你竟然连‘保有安逸’都做不到!”他弯出一抹冷笑。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行了!朕不想听这些无意义的讨饶!”
凌昆怯怯地收住了口,抖着身子等侯发落。
“李青,传令下去,让礼部当值的人即刻前往‘永元宫’!”龙君御朝一脸担忧的李公公说道。
李公公领命下去,但临行前又是深深地望了龙君御一眼。陛下至此,已有两餐滴米未进呀,着实让人担忧。
“负义侯,随朕一同前往。”在李公公传令回来之后,龙君御盯着凌昆,淡淡说道。
凌昆一惊,错愕地抬起了头,对上龙君御那两泅深不见底的墨潭,竟觉形秽,又低下了头,叩首谢恩之后,才起了身。
当他们来到事发的“别芝苑”,龙君御派遣的暗卫已伏出,几位在现场的相关人士已被轻押在手,而其他苑落的靼芜皇室也被紧盯着。
暗卫们见到龙君御马上下跪行礼。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皇上恕罪!是卑职等的疏忽!一开始苑落时里传出争吵声,卑职等确实并未上心。”只因小妾们争风吃醋,吵闹不休是这个苑落常有的事,哪天宁静没有争吵声的话,那还奇怪!
况且当时身为争吵中心的负义侯已进去,于是他们真的不以为意。直到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连着几声拔尖的尖叫声,他们才意识到情况有异,马上冲进“别芝苑”里,但已是为时已晚,那位淑夫人已气绝倒在地上。
他便迅速让手下押住在场的丽夫人,德夫人,及负义侯的正妻陈氏,免得她们再生事端破坏了现场。再让一名手上马上上报御皇,结果这位胆小怕事的侯爷便主动提出要随他的手下一起去。
听完了暗卫队长马永先的报告,龙君御淡淡点头。俊脸一凝,面向被扣押住的三个女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艳华披头散发,不断地摇头喃喃自语着,显然自己也被吓到了。
“你这个女人向来飞扬跋扈,作威多时,你早就看我们两姐妹不顺眼了,你、你怎么会不是故意的?”德夫人颤着指怒指着艳华,想起刚刚的事,犹是心有余悸。
艳华美眸含怒,直直瞪向德夫人,“是你们先来挑衅我的?也是你们先动的手,这点大姐跟侯爷总能作证吧?”
陈氏始终只是站着,听着,看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听到艳华的话,也只是恍若无闻地别开头。
见到陈氏的反应,艳华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充满希冀地望向站在龙君御身旁的凌昆,“侯爷!侯爷!你向来是最疼我的,你说句话呀……”
感觉到龙君御淡扫过来的目光,凌昆为难地看了冷着脸的正室,又犹豫地望了最疼爱的小妾,一时间真的左右为难。只得语有保留地说:“启……启禀皇上,微臣这几个小妾向来不和,平时确实诸多口角。”
没用的男人!艳华暗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