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阳如媚,整座帝歌都笼罩在一重金光之下,繁华炫目。
方天微明,肃穆庄严的正清殿中,已满是参加早朝的京官员。
文官和武官分做两列,文官位左,武官位右。
官员们头戴冠冒,手持玉笏,在宽敞明亮的大殿中站得笔直。
“上朝!”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殿中百官齐声下跪,“帝上万安”响彻云霄。
今日内宦没有如往常一样,嘴里喊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他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宣读了起来。
百官并不讶异,他们多少都得到了些消息,为官多年,大多都是人精,凭借探到的消息,多少能够猜到一二。
在太监念完了杨辰从前方战线传来的求救信后,殿中顷刻无声。
君玺端起龙案上专门备好的玉茗香茶,抿了一口,道:“尤国举兵,侵略我国边界,众卿对此有何看法?”
官员们左瞧右瞧,朝同臣挤眉使眼色,不晓得什么心理,却无一人敢上前开口。
君玺坐在龙椅上,说:“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众卿想好了之后再说。”
说完,君玺将茶盏放在龙案上,随手拿起个奏折看了起来。
……
炎热的夏天,如热水蒸汽呼着脸庞。
官员心中焦急,汗流浃背——
一人偷偷用袖口擦拭汗水,见皇帝不责,其余官员相继擦起汗来,殿中响起窸窣声响。
唯有两人不受影响般,淡定而立。
窸窣声渐渐没有……
官员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自己的朝服,然后又把目光一同转向了左列前方,居于百官之首的丞相沈枭身上。
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沈枭只是垂目看着手里持的玉笏,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
君玺放下手中的奏折,说:“现下什么时辰了?”
身旁的小瑞子恭敬地答道:“回帝上,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巳时了。”
君玺点点头,拿起笔在一张纸上渲染。
此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启禀帝上,臣有话要说!”
一些官员回头瞧去,看是谁打了这个出头鸟。
皇帝手中的笔顿了顿,道:“讲。”
一名身穿蓝色朝服的官员,三十左右,手持玉笏,从右边排列站了出来,俯首对上面坐在金龙宝座的皇帝说:“启奏帝上,那尤国小儿如此猖獗,臣恳请帝上发兵,灭了他们!”
此人乃帝歌正四品校尉统领,张驰。
一人带头,其他官员也跟着出声——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这些开口之人,皆是从右列站出。
君玺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张驰和他身后的众人,笑了笑,说:“张爱卿说得好。”
余光扫了一眼底下百官,又说:“其余人还有何不同建议,一并说出来,朕赦其无罪。”
一位花甲之年的臣子从左列缓缓站出,声音略显苍老,他恭敬的道:“启奏帝上,臣以为不可,尤国与我国邻国,交情尚可,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此次举兵来袭,甚是蹊跷。”
“上大夫何出此言?说来听听。”
皇帝命人重新冲了盏茶,语气平静。
“回帝上,尤国位居于我朝北部,与我国城池郡守相差无几,臣以为,实在没有带兵攻打我朝的必要,再者,我朝人口居多,如若真要大动干戈,他们反而吃力不讨好,还会背上挑起国家战争的大罪名,届时他们可能会被各国群起攻之,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们不可能这么糊涂。”
“启奏帝上,上大夫所言极是,那尤国不可能犯此等愚者之行,这其中万有蹊跷,望帝上彻查,以免毁了两国和平。”
左列文臣纷纷站出,跪拜附和。
“查什么查?等调查出来了,寥城早就没了。”
张驰怒怼那些反对出兵的文官,转身对皇帝跪拜,说:“启奏帝上,那尤国进犯,事实就摆在眼前,臣恳请帝上即可发兵,剿灭那些敌军!”
上大夫言辞激恳,唾沫横飞,手中玉笏止不住的抖动,道:“帝上万万不可啊!说来尤国与我国乃是结缙之国,尤国君主曾将公主出使我国和亲,议下两国盟约,主和战事,如今他们倒戈相向,如同撕毁盟约,这样做岂不是失信于天下人!”。
张驰被堵得一时语噎,脸色涨红。
武官中又站出来一人,三十有一,模样沉稳,拱手说道,“上大夫此言差矣,一纸和亲,谁知时间一长会不会变卦?再说公主早已……已是我朝王妃,进了帝歌就与他们毫无半点干系。边界战事突起,是尤国失信在先,我朝就算是出兵也是正当防卫,护卫我朝子民乃是理所应当。”
……
两边各执一理,多是一方请求出兵,另一方支持不出兵。
上大夫不预争执,只道:“老臣恳请帝上三思而行。”
“臣等恳请帝上三思而行!”
支持上大夫的文官一同出声。
“帝上!”张驰面上急色。
刚刚发言的蒋韩双膝跪地,说:“时间不等人,帝上,求帝上下旨发兵!”。
“求帝上下旨出兵!”
大部分武官齐声声跪地。
皇帝看着殿下的朝臣,文官和武官各有几人站着不动,也不曾发表任何意见。
“诸位爱卿所言甚是。”皇帝拨了拨手中的茶盖,说,“沈相以为如何?”
“回帝上,”沈枭三步出列,手握玉笏,道,“尤国实力如何,相信诸位大臣心中都有个度,怎可短时间内攻破我国两座城池?即使是人数上的压制,相信杨将军多少也能拖些时日,不至于将消息这么晚才传回帝歌……”
“沈相的意思是说城防图……”君玺拧眉问道,“难道出了内鬼?”
他望着跪拜中的一文官,沉声道:“崔淮,朕问你,枢密院的城防图可都完好无损?”
崔淮抬头,恭敬回道:“回帝上,臣派人多重严密把守,中间不曾出过任何岔子,城防图都安然无恙地保存完整。”
“这就奇怪了。”皇帝放下茶盏,皱眉思索,“城防图没有丢失,尤国是如何攻破我国两座城池的?”
沈枭淡淡道:“完好无损不代表纹丝未动。”
崔淮扭头瞪大老眼,“丞相,此事事关重大,没有证据不可乱说啊,通敌叛国如同谋逆,下官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本相未怀疑崔大人什么,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崔大人不必惊慌。”
穿着朝服的文官和武官皆转过了头,连同站着的和跪着的,殿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崔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了拱手,道:“承蒙帝上器重,老臣一直恪尽职守,谨小慎微,倘若丞相大人有疑虑,随时可派人来查,老臣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两位爱卿严重了,同朝为官,皆都是一心为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皇帝摆手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爱卿们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今日只是做个商议,凡事都不可轻下决断,私下里也不许随意讨论,若是让朕在外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违令者,严惩!”
“遵旨!”
殿中诸臣齐声开口。
皇帝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离开龙椅,道:“巳时将过,午时临近,诸位爱卿有事,明日再议吧。”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