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南的学生餐厅里,望思玛特意挑了一个安静的座位,今天她约了裴忻一起午饭,裴忻爽快地答应了,她似乎也有很多话想对望思玛说。
一份饭,几个菜,望思玛吃得甚欢,裴忻不吃主食,只是让阿姨浅浅地打了两份蔬菜。
“你这样会营养不良的。”望思玛把自己面前的糖醋排骨推到了裴忻面前,“要是在我家,你早就被我妈追在后面叨个不行了。”
“我是易胖体质。”她说,“再吃两口我的脸就会肿起来,上台不好看。”
“别啊。”望思玛觉得不好意思,“你一米七多的个儿才九十多斤,让我这种体重到一百斤的人该怎么活?”说罢,她夹起一只鸡翅膀,放进自己的嘴里,“啊,真香。”
“下场比赛是翻唱赛,晋级后就要准备风格编曲赛了,我和莫龄说了,晋级了,就用你填词的那首歌。”
望思玛用力咽了咽还没有嚼几口的肉,激动道,“真的吗?缘尽余生那首歌,真的有那么好吗?”她有些得意。
“嗯……也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好,只不过,莫龄的编曲还不错。”
“切。”望思玛朝裴忻翻了个白眼,“我说呢,你跟莫龄,还真是穿一个裤头的灵魂CP。”
“哦?”
“可惜了,你要是男人多好?”
“男人?”她疑惑,“怎么说?”
“如果你是男人,应该会和莫龄谈恋爱吧。”
“你整天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你看莫龄姐姐看你唱歌时那崇拜的小眼神,我的天哪,真是哪哪儿都完美,我都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你情敌,抢了你老公,这辈子还债来了。”
裴忻的笑容突然有点尴尬,“你还是多吃点吧,吃完晚上有力气打鼓。”
望思玛吃着饭菜,又看了看认真嚼青菜的裴忻,她斟酌了一下,问道,“对了裴忻,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问。”
“那个……”她开口,“可以跟我说说你和韦思奇的事儿吗?”
“你很感兴趣?”裴忻抬头,“你可不是那种喜欢听八卦的人。”
“说说嘛。”望思玛撒起了娇,“你看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听听你们的恋爱史,也没有别的闲事儿了,说吧说吧,我绝对不告诉陶贝贝这个大嘴巴。”
裴忻笑笑,望思玛这么一问,她便放下筷子,回忆起她与韦思奇刚刚认识的时候,两年的光景真是须臾一瞬,很多事就好像上个月刚刚发生似的。
两年前——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当裴忻赶到S市体育馆售票处的时候,又被告知音乐会的票已经卖空了,就在前天晚上,她熬夜到十二点,只为抢她最喜欢的吉他手“克莱普安”的演奏会门票,可惜了,她弹吉他的手速了得,抢票的手速却慢得十分窝火。
今天她又一早赶到体育馆,想在线下售票点抢到最后一波门票,不料,地铁在半路因故延迟,她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这回又是手慢无。
她失落地在售票口外来回踱步,期盼着有人会来退票,但凡有一张票,不管什么位置,她都能接受,而就在不远处,另几个小伙也因为没有买到票而一筹莫展。
“要票吗票吗?”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朝人堆里走了过去,“小伙子,票都卖完了,我这儿有,要不要?”
裴忻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他一手拿着钱包,一手拿着票,显然,是个黄牛。
“几个钱?”小伙子问他。“你这票是C区的吧。”
“880。”
“这么贵?售票处才680块。”小伙子不悦,“你这可是明摆着宰人啊。”
“最后一张了,已经贱卖了,刚才那两个男孩,我可是980卖出去的,这是最后一张了,全世界都绝无仅有,你要不要?”
裴忻激动地走上前去,小伙子见有人来了,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要要要!”
小伙子扫了扫码,黄牛确认后,把票递给了他。
拿了票的小伙子高高兴兴离开了,裴忻刚要转身回去,只听见身后的黄牛又喊了一声,“克莱普安演奏会的票,最后一张,卖完回家了啊。”
什么鬼,刚才不是最后一张了吗?怎么还有一张,这套路……裴忻猛地再次转身,朝着黄牛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不知哪里横出来一个身影,先裴忻一步站到了黄牛面前,男人手指夹住了黄牛手上的票,盛气凌人道,“这张我要了。”
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上身穿着格子衬衫,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看着很是精神。
“哎!”裴忻加快步子跑上来,“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了,谁让我的腿比你长。”男人笑笑,转头又问票贩子,“先生,你这怎么卖?”
票贩子一脸嘚瑟,“1080,最后一张,卖完我就回去了。”
“什么?1080?你刚才明明卖给别人980块啊。”裴忻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坐地起价,钱也太好赚了。”
“行!”男人没有犹豫,他拿起手机,往票贩子的手机上扫了扫,只听见“嘀”一声,1080元打了过去。
“你!”裴忻的气不打一处来,她对着男人责问道,“刚才大叔明明看着我说的,你凭什么抢我的票?”
男人拿着票,正反面来回翻了翻,“你叫什么名?我看看上面有没有写。”
“女士优先没听说过吗?”裴忻越说越生气,“跟女人抢东西,真是太没有风度了。”
“这可是克莱普安的音乐会门票,我为什么要有风度?”
“你。”裴忻又被怼了回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票贩子,票贩子看看她,又看看男人,摇摇头,“我也想赚钱,可这回真是最后一张了。”
最后,裴忻没有买到克莱普安的音乐会门票。
幸运的是,克莱普安演唱会的当天,裴忻还是去到了现场,因为通过她父亲的关系,从某个赞助商那里要到了一张票,而且还是VIP座。
裴忻拿着票激动地来到场馆,她走到了观众席的最前面,寻找自己的VIP座位号。
哪知屁股刚坐下,就发现身旁坐着的人似曾眼熟,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颜色大同小异的格子衬衫,惊奇地望着她。
“怎么是你!”两人看见彼此,异口同声。
真是冤家路窄,裴忻的好心情瞬间跌了一半,他看着尚未开始的舞台,冷冷问道,“既然你有票,为什么要跟我抢?”
男人不慌不乱,笑嘻嘻回答,“我又没说这票是给我自己的。”
裴忻没有再搭理他。
男人靠近了一些,好奇问,“你上哪儿弄到的VIP票。”
“要你管!”
“估计又是我们公司哪个不靠谱的给卖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S市体育馆的地理位置其实很尴尬,周遭连个吃饭的店儿都很难找到,唯一能填肚子的地方,只有五百米外一家平时人庭冷落,一到演出时就挤破脑袋的点心店。
音乐会结束后,裴忻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早上只吃了一块杂粮糕,随后就开始跟十心乐队排练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绕了半天,她才找到这家传说中的点心店。
而此时的点心店几乎已经坐满,服务员环顾了一周,确认已经没有空桌子可以带客了,于是,她问裴忻愿不愿意跟别人拼桌。
裴忻摸摸发慌的肚子,用力点点头。
服务员领着她来到拐角的一个小桌子坐下,刚坐下,对面的人就差点将嘴里的小馄饨喷了出来。
而比他更惊讶的,是裴忻。
“又是你。”裴忻说。
没错,在这家小小的点心店,她又遇到了那个抢她黄牛票,又坐在她边上看演出的男人。
“真是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嘛。”男人忍不住笑出来,“小姐,这么有缘,这次不请你都不行了。”
裴忻本想离开,但五脏六腑的哭诉还是战胜了脑袋瓜里的挣扎,“就这一顿二十几块的点心店你也好意思请我。”
男孩笑笑,“我叫韦思奇,你怎么称呼?”
出于礼貌,裴忻还是应付了一句,“我叫裴忻。”
“我身边喜欢克莱普安的都是男生,女孩子喜欢倒是很少见。”男孩突然聊了起来,“我们公司是这次音乐会的赞助商之一,所以我才能进VIP区。”
裴忻没有搭理他,男生继续自言自语。
“不愧是克莱普安,曾获得十座格莱美大奖,是上个世纪最成功的吉他手,哦,不对不对,本世纪也是。”
裴忻依旧没有说话。
“三十岁就在滚石杂志评选的一百大电吉他手里位列前十,真的是太牛了。”
“是二十九岁。”裴忻插了一句。
“我说的是虚岁。”男孩莞尔一笑,裴忻斜着眼,嘴角却略微扬了扬,周遭的气氛顿变得柔和了些。
“你玩音乐吗?”男人问。
“吉他。”
“哇哦,酷,那……有机会切磋切磋。”男人继续侃侃而谈,“相比克莱普安现在的雷鬼音乐,其实我更喜欢他早期的布鲁斯摇滚,他在奶酪乐队那几年出的专辑真是无人企及,现在听来还都是经典之作。”
“我也是后来才看了他在1999年的那场不插电演唱会,这位以电吉他闻名于世的大师,原生吉他弹得也同样无人出其右。”
“真的?你也在网上看了那场不插电演唱会?”听裴忻这么一说,男人越发激动不已,“这张演唱会专辑可是他们历史销售成绩最好的专辑。”
“除了首屈一指的涅槃乐队,也只有克莱普安所在的奶酪乐队能让我记忆深刻。”
看着面前与他兴趣相投的女孩,男孩像是见到了梦寐以求又志同道合的姑娘,“裴忻,你若不介意,我们交个朋友吧,之前抢了你的票,我郑重向你道歉,这家点心店确实随便了点,下次我邀请你吃顿好的,地点你来选。”
裴忻犹豫了一下,加了他好友。
“对了,你还是学生吧,在哪个学校念书?”
“申南。”
“申南?这么巧。”
“怎么?你也在申南吗?”裴忻好奇。
“呵呵,我早就毕业工作了。我妹妹在申南,她今年刚刚考进来的,我上次从你手上抢走的那张票,其实是送给我妹妹的,她因为晚上还要做作业,今天就没跟我一起吃晚饭。”
“哦。”
“她也很喜欢音乐,下次介绍给你们认识啊。”
“好。”
……
餐桌前的望思玛静静听着裴忻的回忆,韦思奇说得没错,他的妹妹确实在申南,而且此刻就坐在裴忻的正对面。
“后来,他一直在追你是吗?”望思玛问。
裴忻点点头,“当时我和何亚维的关系很好,根本没想过要离开他,不过韦思奇从来都没有给我压力,我们会经常分享有意思的音乐,就像朋友一样,所以,我更像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
“是啊,他不会夺人所爱的。”
“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他是怎么认识何亚维的?”
“我会把十心乐队演出的视频发给他看,他也会给我一些建议,有些建议,对我现在都有很大帮助,只是……”
“什么?”
“有过一阵子误会吧,算了,也没什么,思奇是个胸怀大志,有大局观的人。”说着说着,裴忻的眼眶略有湿润,“只是不知道她妹妹是谁,在哪个系念书,现在好不好,他走的那年刚刚考进大学,现在应该大三了吧,时间过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