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梦笙坐在一处废墟之上,对那少年问道。
那少年仍是沙哑着声音回道:“云帆。”
“哦?你也姓云?”
“龙域的主脉,都姓云。”云帆点头回道。
“龙域?”梦笙问道:“如今龙域究竟怎么样了,为何时过这么久,仍未有新龙皇归位?”
云帆摇头道:
“我年少便出走龙域,四处游历,已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当今龙域里究竟是番什么光景,我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啊。”
虽是遗憾未能为夏熙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但这样也好,他实是不想夏熙在为此而涉险。
“哎。”梦笙深叹口气道,“想不到我难得行侠仗义一次,竟会毁了整个盛方城。”
沉默许久,云帆道:
“这不能怪你。那魁明丧心病狂,在盛方城下装满爆符,就算没有你我,也终有引爆的一天。这里灵脉未毁,将来总会再建一座,更大的盛方城。”
“或许吧,谁知道呢。”梦笙也不想纠缠于此,既然说不得对错,他也不愿再想,只是说道:“你以后打算如何?”
“当然是继续云游。”
“我们算朋友吗?”梦笙问道。
云帆微微一愣,回道:
“当然。不过能否告诉我,何必要执意于此?”
“或许,是我对侠客一直都很崇敬吧。”梦笙举起葫芦,美酒入喉,似是唤起当初的往事。
“当年我有次下山历练,被一个侠士救了条命,后来他死了,我却没能救得了他。”
梦笙说的简略而又模糊,只是听在云帆耳中,却能感到他深藏在美酒之中的悲意。
梦笙看向远方,盛方城外的天色已经近晚,万物俱毁之下,一层淡淡的光幕将城中笼罩,赫然就是盛方城下的灵脉。
“云帆,有件事拜托你。”
“帮我把梨宝带回云阁,找一个名为‘紫玉’的人,帮我把梨宝托付给她。再告诉她......”
梦笙把离开云阁以来的事,除了无生迷阵中的梦境外,都一五一十地说与云帆,让他转告紫玉。
“你说的可,是云阁的紫玉真君?”云帆问道。
“真君?什么真君”梦笙疑惑道。
“当今华夏,唯有十九重境的真神之巅,方能称‘真君’一名,紫玉真君多年前便踏足十九重境了,当时我正游历到香山,连香山之人都传的沸沸扬扬,你一个云阁之人竟然不知?”
梦笙微微睁大眼眶。
“怎么了?”云帆见他这般,问道。
“没什么......”
梦笙知道,云阁之大,远在他想象之外,那也便释然了。再听到什么诸如此类,也只会见怪不怪。
梦笙送别了云帆和梨宝。
在小家伙万分不舍下,梦笙还是不断地叮嘱她要听话,好在梨宝年纪虽小,却无比懂事。虽然极为不舍,但也没有哭闹,只是红着眼眶跟在云帆身后。似乎在小家伙的眼中,她再也见不到这个救过她命的大哥哥了,只见她几步便一回头,最终也还是把眼泪抿了去,消失在远山的尽头。
梦笙回头看了眼盛方城。
无论是街边古柳,城中清潭,或是林立的玉楼碧瓦,此刻都已化为一片焦土,那成千上万因此而死的百姓,或许不会明白什么邪宗肆虐,他们只会记得,自己因这个名为梦笙的少年而死。
说来也怪,想到此处,梦笙却略微平复下来。若是自己在此自责而死,那仙都之中不管不问的帝家,或是仍在阴暗处荼毒百姓的邪宗,又当如何?
沧南第一大城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总会有人来收拾残局,只是恐怕没有人会再来追究原因,也没有人记得这些逝去的灵魂。
梦笙甩下杂乱的思绪,灌下一口烈酒,御剑北去。
梦笙回到血妖宗,却惊奇地发现,那被一剑索命的魁明,已然不见,唯有一张血红的妖符闪烁着红色的异光。梦笙将妖符收入红玉,一把火烧掉这遍地尸首的邪宗,转身而去。
至于血婴妖术,魁明之辈可没这本事掌控,梦笙知道,这其后更有无数阴谋,只是隐匿在当今华夏的乱局之中,自然也算不得有多奇怪。
......
“相神大人。”那汉子向这边招手喊道,把梦笙的目光吸引来。
“叫我吗?”
凡人可分不清什么神道外道或是仙器修士,在他们眼中,只要是有远超凡俗能力之人,称一声“相神大人”总是没错的。这些时日梦笙一路御剑向沧西飞去,也自然是被许多眼见的凡人这般称呼。
那汉子恭恭敬敬地跑来,问梦笙道:
“相神大人,您可是要渡这云海?”
梦笙看了眼面前这连接沧西与沧南的云海,回道:
“是啊。怎么?”
“这云海,已经被官府灵力封禁了,除了乘云水舟以外,不能强渡。”
梦笙摇摇头,他一直以为这仙都官府如今不过一具空壳,决计不会管百姓死活,想不到还会为凡人所考虑。
不错,近来云海凶兽横行,妖兽异端频生之数,几乎是近百年来的数十倍。却总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低境相神,自恃有些本事,带着一众凡人贸然深入。过了自然是好,但被妖兽袭击而死,也是常有的事。
因而仙都之中放出命令,封禁云海。
当然不是指不许人过,毕竟云海是各地承接之所在,要完全封禁并不现实。因此只是不再允许相神横渡,而要以多个高境云水舟船夫护送通行,免得白白葬送性命。
只见那汉子又说:“大人请在此候上几天,待明天人齐,便能带您渡海去。”
“那......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那一身紫黑锦衣的男子弯着身子,持着一根木枝,正逗弄着笼中那只金丝雀,忽闻殿外“叮”地一声清响,一个身着金甲的武士进到殿中。
“国师大人。”那武士对着男子行了一礼,便说道:“接到东泽那边的传信......”
话音未落,男子便抬起手来,示意他不必再说。
“知道,沧南的盛方城没了,今天已经听了几十遍了。”
只见男子缓缓直起腰来,对他说道:
“陛下那边,我会去解释。你们去给我把那堆烂摊子收拾好,别留了痕迹。”
“是。”
待得武士离开大殿,男子转向身后的暗处。
“继续说。”
“嘶。”那暗处响起一声怪音。
“与那个乾化的徒弟有关。”
“哦。”男子伸出手指,轻敲额头,“想起来了,他还没死呢?”
“没有,上次我们派出的人,被云阁嘉华处理了。”
“啧。”男子阴厉一笑,自语道:
“说不定真在他身上呢。”
男子轻轻将手中木枝一掷,木枝无力地划过一道弧线,飞入笼中,将那穿心而过,那金丝雀一声惨叫,便跌落笼中,任自己的鲜血滴在大殿的金石之上。
“去,把尸首带回来,用不着活的。”
男子想了想,补充道:“看了心烦。”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