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和尚抬头看一眼陆七琅,马上又低下头去,一边提笔记账,一边毫无生气的说道:“一两银子参观一次,买二赠一,要不要?不要的话闪开,下一位。”
陆七琅陪着笑脸道:“小师父,我几年前也在天龙寺出过家的,只是犯了点小错误,才被逐出门墙,不知能否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通融一下?”
小和尚停下手中动作,仰起头来,又打量了陆七琅一番,不屑道:“你说是就是了?如今这世道,假冒佛门弟子,四处招摇撞骗者多如宇宙星辰,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陆七琅身上确实没有可以证明自己原是佛门弟子的东西,便转身向无色大师三人招手道:“三位大师,过来帮忙做个鉴证。”
无色三人走过来。
小和尚见了无色,赶忙起身行礼,惶恐说道:“不知师叔祖在此,请恕弟子礼数不周。”
无色点点头道:“罢了,”说完拿手一指陆七琅道,“此人原是无相方丈座下弟子,便让他去鬼洞之中参观一番吧。”
小和尚面现难色,犹豫一下道:“师叔祖,非是我不通情理,只是方丈曾再三叮嘱弟子,不论是何人到这洞中游玩,都需付过钱后才可通过。还请师叔祖见谅,弟子实在不敢有违方丈之命。”说完不迭弯腰行礼。
无色道:“原来是方丈的命令。”便转头看陆七琅,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陆七琅道:“师叔,你这面子连一两银子也不值吗?”
无色的面子当然值一两银子,所以他转身对盲剑客和一只耳道:“你们两人一人出一两银子,不是买二赠一吗,正好有个搭头。”
陆七琅竖起大拇指道:“师叔,你这面子岂止值一两银子,简直值二两银子。”
盲剑客和一只耳哪敢抗命,乖乖从怀中拿出银子,递到小和尚面前。
小和尚端详二人半晌,道:“这不是五师叔,六师叔吗?二位师叔这幅打扮,弟子差点认不出来了。”
盲剑客和一只耳见自己被打成这幅模样,依然有人认的出来,不觉拿袖遮脸,讪笑道:“我们闹着玩儿的。”
小和尚道:“两位师叔是方丈座下弟子,不用花钱便可进这鬼洞,任意畅玩。”
陆七琅不服:“你刚才不是说,任何人都需要付钱才可进去的吗?”
小和尚鄙夷的瞥了陆七琅一眼,冷哼一声,道:“那是对外人的说法,自己人当然另有讲究,你懂什么?”
无色好奇道:“那我呢?我进去也要花钱吗?”
小和尚低头躲着无色目光,战战兢兢,半天才道:“师叔祖,遵照方丈嘱托,除非方丈门人弟子,其他人都需付钱才可进去。那么,师叔祖若想进去,其实......其实也要......花钱的,不过,师叔祖千万别生气,可以打折的。”
无色听完小和尚言语,怒从心头起,瞪了眼睛,大喝一声道:“什么,连我也要付钱?”
小和尚吓了一跳,蹦起老高,落地之后,缩着身子,以防无色突然发难,见他并没后续动作,才小声嗫喏道:“是的。不过,按照师叔祖与方丈的师承关系,这通行牌子最高可以给师叔祖打五折。”说着,他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摇了摇道,“五折,这是除了方丈门人之外,能给到的最高折扣了。”
无相哪里听得进去,一伸手将那小和尚用来记账的桌案掀翻,大声道:“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一边说,一边大步往“鬼洞”里闯。
小和尚怕失了守土之责,遭方丈惩罚,忙挡住无相去路,恳切说道:“师叔祖,三思啊。”
无色大骂道:“思你妈的大丝瓜。”横手一拨拉。那小和尚便像断线风筝般飞到空中,又重重落到地上。
小和尚偷偷抚摸几下胸口,察觉并无大碍,知道无色留了余力,否则,自己恐怕早已口吐鲜血,倒地身亡了。当下起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索性再也不动,躺在地上装死。心说,希望这一招能骗过方丈才好。
陆七琅对着那小和尚的尸体“呸”的一声,啐口痰道:“真拿无色师叔纸糊的、泥捏的么?那可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无色不耐道,“说那么多干嘛,快点进去吧。”
陆七琅展示完胜利者的姿态,道:“师叔久等。”便闪身钻进了“鬼洞”。
....
进洞之后,先是一个大厅。
大厅中点着一盏硕大灯烛,将四周照的通明。正南方是一面孔洞斑驳的石壁,上边雕刻着各路罗汉,有的张牙舞爪,有的低头沉思。东西两侧也各自供着菩萨、明王一类。四周摆了一圈坐垫,想来是供人烧香拜佛所用。
地上铺了一层碎石,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挺好受。
陆七琅见盲剑客和一只耳也进了“鬼洞”,道:“这地方哪里有鬼洞的样子,分明是个佛堂吗?”
盲剑客目不视物,道:“我什么也看不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只耳道:“看不见还这么多话。”
盲剑客道:“我只是瞎,又不哑,话多点也不行?”
一只耳道:“你不说话,就没人把你当瞎子了。”....
陆七琅见二人只顾斗嘴,也不理自己,无奈摇头。
再去看无色,只见他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正逐一拜着各路神仙。
陆七琅也不愿多等,便朝着那南面墙上的孔洞走去。
离近了他才发现,那孔洞其实极为幽深,里边似乎更是阔大,只是大厅中的烛光照不进那虚无之中,而里边的灯光又太过孱弱,所以,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片似是而非的东西。
陆七琅侧身进了那孔洞,竟发现身前突然分叉出数十条路径,那路径两边全是山石,抬头望去,也看不到顶。
两边的山石将这路径挤压的异常狭窄,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陆七琅想,或许这里边才是所谓的“鬼洞”,前边那些各路神佛,怕是无相方丈为了压制这里的鬼气才弄的。
不过眼前这数十条小路,崎岖弯折,一眼也看不到头,也不知最后是否会万流入海,汇聚一处?还是会各自为政,孤独到底?
陆七琅犹豫一会儿,也不知该选哪条路继续前行。待回头去找无色大师三人,招呼他们同行。却见那大厅之中,哪还有半个人影。
他心中不觉诧异,无色三人去哪儿了,怎的没跟上来?难道是进了别的孔洞?
他扯着嗓子招呼几声,却没听到任何回应。心说这地方也不算大,眨眼间,他与无色三人应该离的也不会太远,怎的自己叫喊半天,却听不到半点儿回应?
难道是他们拜完了神佛,转身出洞了?
这怎么可能?
陆七琅想反身出洞,谁知走出那孔洞之后,竟没能回到大厅之中。再看时,眼前仍是数十条小路。就跟刚才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心中更是惊异,暗道,这鬼洞之中果然邪门的很。
陆七琅又回身去看,却已经不见了刚才那佛堂大厅。
回过神来之时,再去打量周遭环境,只见自己正处于数十条小路的交叉处,四周全都是一个个黑黢黢的洞口,如镜像一般互相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