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文明,已经进化到了一定程度,而进化的代价,就是牺牲他们的家园,牺牲所有的动植物和空气,他们为了活着,并且更好的活下去,不顾其他生命的死活,以至于把整个地球,都弄得乌烟瘴气。
小草的根基浅显,再加上它已成精,可以自由的选择地方生存,然而树精不行,它活了将近一千五百年,它的根早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再加上它生于这片土地,长于这片土地,它更爱这片土地,这是它的故乡,所以它不愿意离开这里,要同这片土地,共存亡。
现在,它吸收了太多毒气,它的面容迅速老化,它快死了,人类有一句诗叫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它说,只要它还有一口气,它就要吸一口气的烟尘,这就是它的使命,是上天赋予它的活着的最重要的价值。
但小草不希望它死,她希望它活着,一直活下去,从小草出生开始,他就一直陪着她,她不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她迫切的想要救他,甚至不惜用人类的生命。
怪物把故事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她现在是人类的模样,人类的眼泪,人类的装扮,却用最坚强的软弱,控诉着人类犯下的罪恶,她嘤嘤的哭着,哭成了一个泪人。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飘散着沉闷的味道,他们没法辩解,因为人类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自然破坏的危机,正在补救,而对自然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是看得见摸的着的,所以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一个妖怪对人类的诟病。
肖影暗自叹了口气,问:“那只树精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草横着手臂擦了擦眼泪,抽抽嗒嗒的说:“就是在水泥厂附近,它现在已经虚弱的出不来了。”
肖影又问:“水泥厂在什么地方?”
小草说:“在柳树村”
一听到柳树村,田思思就“啊”得惊叫一声,急忙问:“是那个柳树村吗?就是从这条路出去,走到大路上,然后右转,坐车1个小时的那个柳树村?”
小草点头。
田思思朝肖影叫道:“肖影,我跟你说,这个柳树村的水泥厂,很邪门儿的,我认识的好几个人,去那里上班,没多久就得肺癌死了,可柳树村的人去上班却没有事,而且听说,那里的人活得还很长,平均每人都能活到80岁以上,有人说是那里的水土养人,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就那种白天都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怎么可能适合人类居住嘛!反正我不敢去那里,不过那里的人也不与外界来往,他们都是村里人相互通婚的,村里人就几百来口人,通来通去,不都近亲结婚了嘛!对孩子很不好的。但是那村里人据说身体特别好,从来没有得过,我感觉他们就是世外桃源的存在,而且,我跟你说,他们不仅身体好,劳动力也特别好,就那几百号人,竟然包揽了我们这几个县的水泥,我们平时盖楼造房,都是用的他们那里的水泥。”
肖影蹙眉沉思,问小草,“你有没有去过水泥厂里面?”
小草摇头,“我进不去,那门上有我害怕的东西,我只要一靠近,就有一股巨大的推力,把我推的老远。”
肖影喃喃的说:“看来是同道中人。”然后她对小草说,“你等我一下,我们一同去柳树村一探究竟。”
肖影背着一个大背包出来的时候,田思思拦住她,说:“我也去。”
肖影见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一看就是想去凑热闹,但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自然不会让她去。
她实话实说,“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拖后腿,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田思思坚决摇头,争取道:“我就在外面,不进水泥厂,秦学也去,对吧?秦学”她说着转过头朝秦学眨眨眼。
秦学很有默契的点头。
田思思接着说:“我和秦学还有…”她看向小草,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草回答:“小红”
三个人:“…”这名字,接地气!
田思思又说:“对,还有小红,她那么厉害,肯定可以保护我们的,对吧?小红”说着她又朝小红眨眼睛。
小红:“…我也不是很厉害啦!”除了发飚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的小红,就是个单纯可人乖巧不说谎的邻家女孩。
田思思被噎了一下,这个时候就别那么谦虚好不好嘛!
一直未曾开口的秦学说:“肖影,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我们不会拖后腿的。”
肖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三人一起出发了。
他们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小毛驴,是田思思借的,三个人挤在小毛驴上,秦学坐在前面开小毛驴,肖影坐中间,田思思坐后面,肖影的头顶插着一朵小红花,迎风飘扬。三个成人,坐在一个女式小毛驴上,拥挤在一起,跟三个紧贴的烙饼似得,竖放在车座上,迎风顶日,呼啸而行。
随着目的地的靠近,原本明晃晃的烈日,慢慢变得昏暗,空气中的迷雾也越来越浓,当他们停在一处小路口时,周围的可视度已经达到了灰蒙蒙的一片,眼前两米远的地方就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就像每个人都突然变成了上千度的近视眼一样,要抹黑向前走,只是空气中的烟尘太浓,即使有手电筒照明,也无济于事,此时的小红已经从小花变成了人形,她走在前面,其他人紧跟其后,小路窄而曲折,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偶尔还有水洼和泥泞,烈日透不过黑雾,只在头顶印出一圈晕白,气候闷热,使人焦躁,更觉鼻子里呼吸异物,痒痒的,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十分难受。
小红在前面带路,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凭着感觉带着身后的人走在迷雾里,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走到了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桐树下,桐树整整有七八人环抱那么大,笔直的向上延伸,高至顶天,树杈稀疏,树叶更是零零落落,要落未落的挂在树上的也仅是邹巴巴的枯黄叶子,树皮干枯皲裂,从表面看着,此树气数已尽。
肖影从背包里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镜子的正面是一面普通的玻璃,后面却刻着一面阴阳八卦图,镜框是檀香木所制,漆成暗红色,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因镜子年岁久远,看着古朴陈旧,肖影蹲下身子,将小镜子摆在地上,镜面朝上,她起身,先是在原地转三圈,然后绕着树干向左转三圈,最后又向右转了三圈,她转圈的时候,口里一直小声念着什么,等回到原地,又对着镜子说了一个字。
“开”
那原本照着肖影的脸的镜子,突然变了场景,镜子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埋在土里的错综复杂的树根,盘根错节,曲曲折折,依附着泥土生长,但那些树根,不再是鲜活的颜色,全部都变成了暗黑色,带着腐烂的气息。
肖影蹲在镜子前面,其他人也凑了上来,几个人一起围在镜子周围,低头看镜子里的东西,肖影伸出右手食指,在镜面上点了一下,镜面便像放大镜一样,将里面的根枝脉络放大了好几倍,里面的根枝颜色更加鲜明,有些根枝.呈黑色,有些干枯褶皱,没有一根有生命的气息。
肖影找了许久,最终放弃的摇摇头,叹气道:“它气数已尽,我无能为力了。”
小红脸色一白,当她听到肖影说有办法的时候,她高兴的抱了十二分的希望,然而此刻,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也许在之前心里已经很清楚,但还有自欺欺人的念头,然而当真正被人当头一棒的说了出来之后,她心中的最后一点期冀,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她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向肖影跪了下来,朝着她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哭着对肖影恳求道:“求求你,救救它,救救它,求你了。”
她拉着肖影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哭得肝肠寸断。肖影不忍再看,她偏过头去,仰起头,不让眼眶的泪水流下来。她望着天,入目的是百仞树干,千年春秋,到头来终究是功亏一篑,还是都抵不过一个“命”字。稀稀落落的树叶,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热风扫荡,几缕枯叶在空中飘飘摇摇,她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总喜欢把落叶比喻成美丽的蝴蝶,在空中飞舞,很美,透着对时光的惋惜。
一片落叶朝着她飞来,她缓缓张开手掌,落叶轻盈的飘落在她的手掌心,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停留在她的手掌心一样,如此的小心翼翼,就像在珍藏着最脆薄的青春,她徐徐的收拢五根手指,将树叶藏进手心里。
秦学和田思思也不忍再看如此凄惨的场面,田思思屡次想开口,让肖影再想想办法,可是她都将话卡在了喉咙里,她心里也清楚,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肖影断然不会放任不管,只是命数这东西,不是人可以左右的。
“求求你,救救它……”小红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不断地磕头,不断的摇晃着肖影的手,她真的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了,她绝望到了极点,她乱了方寸,她无能为力。而肖影的手一直垂着,垂着,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苍白。
“算了,唉,莫要强求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从树干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背,拄着一根拐杖,两条纤细的腿颤巍巍的移动着步子,每走一步,都带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阿桐……”小红哭着扑向老者,抱着老者的双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
老者拍着小红颤抖的背,重重的叹气道:“我叫你莫要任性,你就是不听,窥视人命,有违天道,我就是苟延残喘的活了那几年,死了更是要遭天谴,不如就让我这么的去,至少我还能安心些。咳咳咳咳咳……”
老者把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转向肖影,说:“肖小姐,麻烦你好好照顾她,她虽活了一千年,却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我没有多少时日了,拜托你了。”
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殷切恳求,肖影沉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