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金樽皇朝的大皇子有了一个由他的母亲兰妃取的名字,郎若虚。
李姝仪初听到这样一个名字的时候,有点讶然,品过之后又有点好笑,名有千种,作何取做这样一个像是和尚道士的名字,若虚,若虚,实在不是什么高雅贵气之名。
倒觉得无端端有一种超脱尘世,不在五行的凄迷。
只是当时她亦然在场,是先帝带着她在身边的。
先帝听后玉白的脸上是淡淡的笑,然后笑得单薄的脊背抖了几抖,身上的青衫一阵褶皱。
嘴里直说着:“若虚,若虚,真不愧是兰妃取的名字,贴切的紧,那就叫若虚了,金樽皇朝的大皇子,朕的第一个儿子,郎若虚,一定要如你母妃所愿,快乐的长大!”
李姝仪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她奉若天神的男人,脸上是春融般的笑意,那么淡雅的幸福,笼罩全身,仿佛脊背上,额面上是粒粒阳光的筛洒。
那是为人父的喜悦,毫无掩饰的表露。
从来都是内敛的先帝,这样的表现……
让她嫉妒。
她没有孩子,那时才入宫两年,却一直未有孕,她不知道先帝带她去那里,是做什么?不知道那对一个以为自己不能生养的女人,是一种莫大的残忍吗?
这种恨埋藏了三年,直到三年后,她也有了自己的儿子,郎东昱。
名字,她曾缠磨着先帝,也要由她来取,但是先帝只是淡淡一笑,月牙白的手背贴上她产后虚弱的脸。
温柔的贴着。
“就叫东昱,可好?朕已经想了好久了,从一开始知道姝仪怀上这个子息,朕就一直在想。”
李姝仪不能说不感动,毕竟也是先帝想了这般长的时间,虽然始终磨灭不了心中那种芥蒂,但是,也算和兰妃打成平手了!
“兰妃?”李姝仪唤着,身子依然站在阴影里,声音里有一抹慌,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亲手逼成这个样子的!
见那身影依然贴着棉被,破旧的棉絮被她紧紧的裹在怀里,李姝仪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动静,李姝仪垮了双肩,自己是要她什么反应呢?
她已经没有舌头了。
李姝仪又站了一会,正想转身离开,却猛然间见床上的那个人,转过头,怔怔的盯着她。
这让李姝仪的心,有那么一丝揪紧。
即使岁月流逝,即使年华易变,即使经受过那如此多的风雨云变,这个女人白了黑发,长了皱纹,失了言语,但是,那一双美目,仍然,是那么的清透,淡定。
但是这双眸子现在,却仿佛是没把李姝仪收在眼里。
那里面是,空洞的!
瞎了?
咕噜咕噜几声,李姝仪也不知道,到底肖月兰说了什么!只是见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一阵,又颓然放下。叹了一口气,然后绽放绝美的一笑。
李姝仪止住了脚步,移到稍微近一点的地方,握住肖月兰的手腕,紧紧的,凑近了,道:“你说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到底那特征有什么特殊之处?”
肖月兰空洞的眼眸闪了一下,咧嘴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的声音,憨态可掬,象是并不知道是谁在说话,象是听不懂那是什么。
“肖月兰,你果真是疯了吗?啊?本宫知道,你是在恨本宫是吧?多年前那场流血,谁也不愿意发生,但是,既然发生了,那,也不是本宫一个人的责任!已经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受伤害了,本宫现在不愿意再有人因此受伤害了,你当真,还是不愿意说?”
回答的只是一阵阵的笑,以及一声低低的咕哝,听在李姝仪的耳朵里,象极了冤孽二字!
扑通一声,一个宫女扒在了地上。
李姝仪浑身泛起了杀机。
那宫女浑身哆嗦着,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她不是有意在偷听的,只是伺候兰妃累了,就歪倒在一旁的粮圈后头,眯一眼,本来听见太后来了,是要跪安的,只是她本想出来,却听到太后无所顾忌的说起了秘密。
她,不能出来了!
但是现在却因为靠着的横木断了,就摔了出来。
这下,一定没命了!
皇太后李姝仪抿着唇,沉吟半晌,一甩袖子,“你知道你是必死的吗?”声音里满是冷酷。
“奴婢,奴婢知道,太后开恩,太后开恩,奴婢尚有家人要顾,太后开恩!”那宫女不住的磕着头,既然见血。
“身来吧,本太后就开一次恩,你的家眷本宫会妥善安置的,你就小心的伺候着兰妃娘娘吧,人,活着,是一种福气,要珍惜啊!”皇太后李姝仪这样说着,转身欲走。
“奴婢叩谢皇太后娘娘圣恩,太后娘娘,兰妃于一年前已经双目失明,耳朵也不大好使了,奴婢觉得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太差了,还请太后娘娘一恩到底,奴婢在这里替兰妃娘娘给你磕头了!”
那宫女仿佛丝毫不知道她刚躲过了一劫,还顺带把兰妃的一份恩也要向太后讨了来!
李姝仪一笑,捻指摆弄了下衣袖,叹然道:“难得啊,难得啊,肖月兰能得到你这份心,不容易,这宫里,太多假东西了,真的,不好找啊!罢了,本宫会安排的,谁叫本宫也最喜欢月兰姐姐呢?”
说完,皇太后李姝仪就推门走了出去,那宫女一直跪爬着送到门外,还不住的磕头。
回来的时候,见兰妃娘娘已经蒙上被子转过了身!
正想吹熄蜡烛休息,却惊见斑驳的桌子上是一张纸,纸张上赫然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