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才的话令暗天凌脸色惊变,他倏地从座椅腾起,身上黑雾缭绕:“住嘴!你……你可知此话有多大逆不道?”
不光是暗天凌,其余氏家家主也都一脸惊疑地望着孔三才,不敢多言。
近年来,天寻峰和天掩城的关系确实有些微妙,但不容置疑的是,天寻峰是天渊绝对的掌权者。既是掌权者,就不存在拿回天掩城掌控权的说法,段家作为下属,天寻峰若是要剥离段家权利,那也是君臣之事,更不叫对付。孔三才这番言语,倒像是天掩城已然在段家带领下分裂独立,天寻峰要不择手段收拾段家,令人不得不惊。
莫天行眯起双眼,冷言道:“孔大人,你如此搬弄流言,在执镜堂暗大人面前挑拨离间,是何居心?莫不是要诬陷天寻峰为昏庸无能之主,段家段大人为不忠不义之辈?”
孔三才瞧得暗天凌反应如此剧烈,莫天行出言如此严厉,也着实吓了一跳,立即跪倒在地。他看到暗天凌身上灵力外泄,更是心惊胆战,生怕对方忽然动手拿下自己。暗天凌虽然才二十多岁,其修为却已达识藏境界,比在座的大部分家主都还强上几分。
他是民部属下,忙望向陆玉丰求助:“三位大人明鉴,属下最初听到这等污言秽语,也是满腔怒火,属下只是如实禀报,还望大人明察!属下愚钝,说话不过脑子,不分场合,但绝无……绝无挑拨离间之意。”
陆玉丰忙在一旁打圆场道:“暗大人息怒,此为愚民风言风语,切莫放在心上。四部乃族后和内阁府一同亲设,我等忠于族后,听命于内阁府,绝不敢且从未有过以下犯上之意,其情可表,其心可鉴。天掩城近年来在段大人的带领下日渐繁盛,此乃天渊族运,更受了天寻峰和族后之庇护,我等绝不敢忘本。”
“正是,正是。”众位家主讪讪赔笑道,只有莫天行仍旧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暗天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联系到先前唐恒怒斥之言,觉得天掩城对天寻峰有些许不满的意见,也可理解。他脸色温和下来,道:“如此甚好,不论天掩城还是天寻峰,均是天渊同脉,我辈忠于天渊,忠于族后,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再让这等无凭无据滑稽可笑的流言肆意传播了。”
陆玉丰道:“自是、自是。传令下去,若有人再敢散播谣言,无论身份地位,轻者责杖五十,重者发配边驿,充军三年。”
暗天凌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抱拳道:“眼下天掩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寻峰大概也已收到消息,绝不会袖手旁观。晚辈作为当事人之一,需尽快赶回天寻峰上将此事禀告内阁府,这就告辞。”
“大人请便。”陆玉丰和莫天行连忙起身相送,众位家主也跟着站起身来,暗天凌行过礼后,周身黑雾弥漫,便在众人目光中消失而去。瞧得他这一手横渡空间本事,一位家主忽然叹息道:“我天渊真是人才辈出。若段小公子还活着,到了这位暗大人现在的年纪,只怕风华绝代,实力还要高出不少。”众人听闻,无不感到一阵哀意。
且说段亦晨以一招魂义湮灭斩化己身为利刃冲进虎蛟口中,却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如同扎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周遭漆黑一片,能量剧烈波动,泛起阵阵灵力涟漪。段亦晨身处其中,只觉得无尽威压挤迫自己,难受之至。他身形再往前冲出去数丈,终于冲破了这层能量枷锁,撞在了一处坚硬的石壁上,段亦晨从石壁上滚落下来,登时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段亦晨脑袋传来阵阵疼痛和晕眩。他慢慢醒来,晃晃悠悠地睁开双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周身疼痛难忍,正欲活动筋骨,却猛然发现自己手脚已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顿时大惊失色,“啊”地叫了一声,声音在四周回荡,似是在一处空谷之中。
“这位大哥哥,你醒了吗?”
黑暗中传来一个娇怯的声音,段亦晨稳住心神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谁?”
“我……我叫莫摇。”
段亦晨愣了愣:“你姓莫?你跟莫老爷爷是什么关系?”
“大哥哥是说莫家家主莫天行吗?那是我爷爷。”
那声音恰似银铃一般,对方显然是个妙龄少女。段亦晨凝神思索,四部氏家来往密切,逢年过节总免不了一些礼节,所以像讯部燕家的双胞胎兄弟燕天峰、燕天落,民部陆家的大小姐陆钺灵这些跟他同辈的人物,无论行事张狂还是低调,他都认识,却似乎从没有听说过莫家有和他年纪相仿的后代,自是更不识莫摇其人。他又暗自回忆了一番,却发现自己从前去到莫府做客,偌大的府邸除了丫鬟管家等佣人外,似乎只见得莫老爷子一人,便想莫家果然神秘高深,捉摸不透。
段亦晨收起杂念,道:“原来是莫家妹子,不知莫家老爷子把亦晨绑到此处,有何见教?”
他料定是莫摇受了莫天行的吩咐,语气带了三分责怪,莫摇惊呼道:“大哥哥你可误会了,我也是被人捉到这里来的,也被绑了起来,只不过我先来,你后来而已。”
段亦晨又“啊”了一声,黑暗中他六识再灵敏,也难以弄清情形,忙歉然道:“失礼失礼,亦晨没有搞清状况便胡言乱语,辱没了莫爷爷,小妹子不要见怪。”
莫摇道:“你不知道,我自是不会怪你。大哥哥,你就是段亦晨吗?”
“正是,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是我呢。”
莫摇一阵欣喜:“哈,我听到你自称亦晨,就猜到是你了。摇儿早就听说过大哥哥的威名,爷爷还有爹爹总是夸赞大哥哥是少年英雄,今天我总算是见到大哥哥了。”
段亦晨不认识莫摇的父亲,但想到莫天行那不苟言笑的样子竟也会夸赞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喜悦,只是眼下不是得意之际,忙问道:“莫摇妹妹,你是怎么被人捉到这里来的?”
莫摇道:“我……我不知道。我……在天书院试炼厅被安排到清竹长老门下,正在清竹院等候长老之时,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打晕,醒来就已经到这里了,然后没过多久,大哥哥你就从天上掉落了下来,那两个人把你也绑在了这里。”
段亦晨听得莫摇已通过天书院试炼,暗暗吃惊,只是天掩城从未流传此番消息,想来莫家是打算将莫摇的存在保密到底了。这终究是莫家家事,他不便打探,继续问道:“你见到那两个人的样子了吗?”
“我……我太过无能,被人打晕了却连对方长相也没看到。我一直闭息假装昏迷未醒,他们虽点了火把,但我不敢睁开眼看,只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是一男一女。”
段亦晨越听越心惊,问道:“他们可说了什么吗?”
莫摇道:“嗯嗯,你从天上掉落下来后,我听那女的说:‘没想到师尊布下的这个大阵只坚持了这么一会儿就被人找到了阵眼给破解了。’然后那男的说:‘那也无妨,师父,这小子不要命,自己送上门来,倒是让我们少费些工夫。’亦晨大哥哥,他们说的这小子就是指的你了。”
“大阵?”段亦晨不明所以,他回想身边的人,只觉得个个都慈眉善目,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了。我听到簌簌的声音,猜到是他们用绳索绑了你,这绳索不知道以什么制成,我半点灵力也运不上来,他们绑了你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段亦晨突然想起天掩城十凉街的惨状,当即又“啊”地叫了一声:“遭了,只怕他们不是要与我们为难,而是想与天掩城为难。”
段亦晨话音未落,一个男声从远处响起:“那你就错了,我们既是要与天掩城为难,也要与你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