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过了一会,段亦晨体力不支,又昏睡了过去,再待他醒来时,周遭亮起微弱的蓝色光芒,身下已换了块舒适平整的石板,莫摇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些野草来,垫在了下面。
这些光芒正是莫摇以灵力点起,封在冰晶之中的。段亦晨有些感动,小姑娘明明胆小得紧,却还是鼓足了勇气,一个人在未知的废墟中探索,寻来了这些东西。
段亦晨支起身子,看到莫摇正在凝神观察着什么,段亦晨借着这些蓝色的光芒,这才看清少女的容颜,少女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童稚未脱,却已有倾世绝美之颜,她秀发披肩,静怡乖巧的齐刘海下,柳眉修长,弯弯的睫毛高高翘起,一双黑眸秋波流转、清新脱俗,有说不出的灵韵。
见他又醒了过来,莫摇忙问道:“学长,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有劳你了。”
“学长,其实我从小怕黑,但这一番折腾,现在倒是习惯了,不怎么怕了。”
段亦晨忍不住笑了笑:“那你发现什么没?有找到出口吗?”
“没有,但我找到了会发亮石壁。”
“发亮的石壁?”
“嗯呐,就是你躺着的这块。”
段亦晨这才发现,刚才莫摇一直在打量这块石板。他缓缓支起身子来看,黑暗中并没有发现石壁有亮光,正纳闷着,忽然脑袋嗡嗡作响,一片铮铮的刀剑声如惊雷一般炸在耳边。
段亦晨大吃一惊,目光从石壁上移开,那声音渐渐消散,再看向石壁,却又感受到了刀剑之音,这一次,还伴着模糊的人语,诡异之极!
“你听到了吗?”
莫摇一脸疑惑,段亦晨道:“奇怪,你没有听到吗?这块石头竟会说话。”
两个人交流意见,却是一个看得见石壁的异象却听不见声音,一个听得见石壁的声音却看不见异象,奇妙无比。
“我曾听爷爷说,世界上有一种灵石,能够记录过去,只要心诚,可以窥见往事。”
“这个难道就是那种石头吗?”
段亦晨再度尝试,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看,只要注意力集中到石壁,就能听到那些兵刃的音律。当下,他紧闭双目,抚摸石壁,认认真真去感受,渐渐地,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伟岸的男子,手持利剑,正在山谷之中演练。那男子剑意恢弘,段亦晨看不见招式,但凭着声音,却能真实地感受到一种磅礴的势,没有灵力加持,却仿佛能压塌诸天!
“好厉害。”
段亦晨的魂穴自觉浮现,那是一种应激反应,保护他不受这种势的影响,损坏心神。他从音律中挣脱出去,看向莫摇,眼中闪光,带着少年独有的激动神色,眉飞凤舞地比划道:“太强了,这个人太强了!”
而莫摇,正眼含热泪:“学长,太可怜了,这个人太可怜了。”
两人一个凭听觉,一个凭视觉,从石壁上感受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段亦晨“听”到了一位绝世强者,仅凭剑意,就令风云变色;而莫摇则“看”到了一幕悲剧,一个男人妻离子散,在峡谷中被人围杀。两人沟通后,确认所感受到是同一人,其风姿卓越,风华绝代。
“这人是谁?”
段亦晨和莫摇都想一探究竟,然而不知是石壁记录的信息有限,还是两人境界不够,他们费尽心思,也无法再体悟到灵石更多的回忆。
段亦晨笃定道:“他一定是我天渊的一位前辈,大道在手,剑问苍穹。”
莫摇却摇了摇头:“这个人在谷中被人围杀,谷内都是我们天渊的人。他有可能是我们天渊的敌人。”旋即又补充道,“但他就算是敌人,也是一个好的敌人。”
而后几天,两人就在原地打坐调息,没事就会和灵石“交流”。
段亦晨突发奇想,用灵力去模仿那恐怖的剑意,一遍遍下来,竟有不小的收获,隐隐约约之间,他的魂穴带有了一种更加深层的“势”,虽然还不那么明显,但聊胜于无。
而今段亦晨已臻至渡修境圆满,离识藏境不过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亦犹如天堑,斩断了无数人前行的路。识藏境的修行超脱了自我,与前路浑然不同:蜕凡境是蜕去凡身,巩固神魂;渡修境是以魂渡己,沟通大道,这二者所修重点均在己身;而到了识藏境界,则讲究将魂穴融于大道,将灵识藏于天地,故成者,能凌空而立、御空飞行,能布施阵法、横渡空间。到了此境界,极考验天分,有人常常一朝即顿悟,也有人浸淫数十年难有寸进。
段亦晨想起段寻啸曾给自己的教诲:“有的人天分只在打磨己身,也许蜕凡、渡修进展神速,但到了识藏这个层次,则会被这天分困住,难以转变;也有的人可能前两个境界资质愚钝,耗费了几十载光阴,然而一突破到识藏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终大器晚成。你体质特殊,虽无被天分困住这样的忧虑,但也切不可浮躁,需永远记住,修行之事,虚实相生,无论是虚还是实,都要拿得起,放得下,随心所欲,随心所成。”
眼下,段亦晨若有所悟,如果真能从这剑意中临摹出道的真义,在魂穴中刻画出这种“势”,说不定便能突破,一举跨入识藏境。而他要真做到了,那么以他不足十六岁的年纪便伫立识藏境界的这般成绩,毫无疑问会名垂青史,轰动九州。
不过这种事情何其难也,段亦晨只敢想想,他修为虽然已达到渡修境圆满,但对接下来的修行路却没丝毫头绪,仿佛是走到了一处断崖,不见前路,这是他修魂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想起父亲曾许诺他,等他到识藏境会带他去南荒深处游历,亲自指导他一段时间,这比起名动九州,更令段亦晨心生向往。
随着对剑意的理解加深,那道模糊的人语,段亦晨也渐渐听清,那是一声悲叹:“本皇这一剑若挥下,天渊半数将去。”段亦晨惊异无比,不明其意,他再探听,却没有了更多线索,暗暗想道:“看来这个人果真是我族大敌,不过此人虽强,但说什么一剑下去,天渊半数将去,倒是有点大言不惭了。我天渊人才济济,现在仍是好端端,莫摇妹子说他妻离子散,看来是败给我族前辈了。”
这几日间,段亦晨和莫摇也一直在查找出路。他们藏身在巨岩之下的空隙,那日爆炸砸下来的乱石覆盖住了四周,堵住了去路,他们费了好些力气,才掘开一条通道爬了出去,却发现这个漆黑之地竟比想象中还大。这里不见天日,黑暗中段亦晨尚未恢复完全,不敢乱窜,只得又退回到巨石下,准备一点一点摸清四周情况后,再做打算。
“亦晨学长,我饿。”
经过几天调息,段亦晨身体稍稍恢复,但而今又面临着食物短缺的问题,他从怀里翻出最后一点零食递给莫摇:“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了。”
“学长你不吃吗?”
段亦晨一笑:“我可以通过修行来补充能量。”然而他话音刚落,肚子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莫摇拿着这仅剩的糕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段亦晨尴尬挠了挠头:“修行不够,修行不够。”
“学长,你有喜欢的人吗?”莫摇低着头将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分了一半递给段亦晨,后者把它收了起来,却没有吃,一口答道:“有啊。”
“是暮雨姐姐吗?”
段亦晨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个小跟班的样子,扎着两条小辫,爱吃吃的笑,总是和李落华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然而一瞬间,他脑子里又想到了柳灵均,一双水灵的眼睛,亮晶晶的虎牙,张牙舞爪,脑袋瓜子全是鬼主意。
段亦晨少年人的心性,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她很好。”也不知这个她,指的是何人。
“我听爹爹说,学长和暮雨姐姐可是有婚约呢。”
“莫叔叔怎么这个也给你说。”段亦晨露出羞色,“嗯呢,爹爹说我长大后要娶她为妻。”
“那真好。”
两个人年纪尚小,都不甚了解婚约的意义,只道那会是件很美好的事,二人胡说瞎侃,谈到此处,各自怀了心思,没有再讨论下去。
黑暗的地底不见天日,很难细辨时间,段亦晨继续调息身体,恢复实力,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最后的半块糕点也入了莫摇腹中,段亦晨许久不曾进食,加之旧伤尚未痊愈,长期处于黑暗潮湿的环境,精神状态已不是很好。
“亦晨学长,我好像找到了一条溪流。”
莫摇倒是彻底适应了黑暗,她自从找到这么一块神奇的灵石后,经常四处搜寻,段亦晨有伤在身,她便自个儿探索,眼下,她外出回来,告诉了段亦晨这个消息。
段亦晨惊喜不已:“有溪流吗?这就好办了,我们也许能顺着溪流从这里出去!”
莫摇摇摇头道:“不行,那条溪流在底下,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