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段亦晨脸色惊变,如陨石般的火焰滚滚落下,城墙下人群争相四散,顿时尖叫声和哭喊声响作一片,很多人都没有修为,难以阻挡这场灾难。
但很快,所有人都停下了逃命的脚步,松了一口气。
火雨并没有降落下来,在中途便熄灭,留下一些黑色的灰烬从头顶飘落,只是一场虚惊。
“灵兽慈悲心肠,以德报怨!”
“感谢灵兽大慈大悲,感谢灵兽大慈大悲!”
有人伏地而跪,虔诚磕头,很快城墙下便拜倒了一片,令人唏嘘不已。
段亦晨回头望向燕家兄弟,开始恶狠狠地磨牙。
燕天峰和燕天落二人瞪大了双眼,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燕天落赶紧往兄长身后挪动,燕天峰颤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兄弟二人天不怕地不怕,偏怕段亦晨得紧,而段亦晨偏偏却又对谁都彬彬有礼,唯独对燕家兄弟是“一言不合,拳脚相加”。
“喂,姓段的,你干嘛?我们……可没有惹你。”
“你们伤了重明鸟,还说没有惹我,重明鸟是我段家历经千辛万苦为天掩城寻来的护城灵兽,现在却被你们逼走了!”
“胡说,它哪里是灵兽,这畜生伤了不少人,我们……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燕天峰赶忙争辩。
“对对,要不是我们,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人伤在这异兽手里。”燕天落躲在燕天峰身后伸着脖子叫道,他知道早些年天掩城还未建起时,外族族人深受南荒异兽毒害,所以人人惧怕异兽,也痛恨异兽,便故意直接将重明鸟说成是异兽。
段亦晨冷哼一声:“灵兽如果伤人,自有御部、民部来调查处理,你们强出风头,若非灵兽性善,没有把焰火真的降下,你们不知道将酿成多大的一场灾祸。”
“御部迟迟没有反应,你段家显然偏袒异兽,只要能驱除这个害人精,下面这些人,死就死罢,又能死多少人。”
段亦晨忍无可忍,纵身向前,他速度极快,扬手便是重重一拳。燕天峰眼瞧着大事不妙,忙驭起魂穴抽身躲避,这一拳直直打在了他身后反应略慢的燕天落脸上,后者感得了一阵剧疼,眼冒金星,随后双腿一软,竟晕倒在地。
“段亦晨!”燕天峰怒道,他很想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样:“君子动口不动手!”兄弟二人实在是被段亦晨痛殴过太多次,打又打不过,告状也次次“理亏”,吃了不少苦头。
段亦晨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常庸,眼瞧着后者脸色苍白,奄奄一息,更加生气:“你们两个要是君子,天渊就没有小人了。”他誓要教育这两兄弟,身形恍如鬼魅一般,转瞬便飘到了燕天峰身后。燕天峰大吃一惊,忙转过身运起魂穴,慌慌张张结出一道屏障挡在两人之间,段亦晨一拳砸下来,那道屏障即如玻璃一般哐当破碎,趁着这个空隙,燕天峰赶紧向后跃,和段亦晨拉开距离。
“你偷袭,不讲武德。”燕天峰一边叫道,一边手持玉展弓冲向了段亦晨,那玉展弓被灵力包裹,凝结出一根根褐色的蜂刺,锐利无比,燕天峰脚蹬地面纵身跳起,而后扬起玉展弓狠狠地劈向段亦晨,宝弓在他手中似是一柄利剑,在空中发出呲呲的破空声。
段亦晨赤手空拳显得却很从容,甚至连魂穴也未调动,他非常自信,确信能在燕天峰近身前将其击倒。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燕天峰抢攻上来,却只是虚晃了一招,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身形突然变换,蹲了下去,而后抱起了他脚下的燕天落,竟是脚底抹油,一溜烟从他身旁闪走了。
“再见。”燕天峰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片刻犹豫,在天掩城年轻一辈中他也算出类拔萃了,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和眼前这个怪胎的差距,而且被揍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令他丝毫生不出正面交锋的欲望。
段亦晨立在原地,没有去追,但仍是凌空推出去一掌。
燕天峰只奔出去十来步,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从身后袭来,他抱着燕天落的身形顿时不稳,一个趔趄,在城墙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城墙下传来一阵阵哄笑,燕天峰平日在天掩城横行霸道惯了,何时当着这么多人面吃过这样的瘪,心底一股火气瞬间窜了起来,他恼羞成怒,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玉展弓:“姓段的,你欺人太甚!”盛怒之下,对准段亦晨便拉开了弓弦。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常庸,感到一阵窒息,段亦晨若是在这支宝弓上出事,他可以想象,常家会面临怎样的舆论,在天掩城将再难有立足之地。
“大……少爷,使不得!”常庸支起身子很想去阻止,但有心无力,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快,去通知段府,还有燕府。”
“去莫家求援,莫府离这里最近!”
城墙下的众人很慌乱,有卫兵奔跑着入城,似是去城内通知各大氏家,秦乐也穿过人群,似是前去求援,李承欢和今暮雨立在原地,两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显得手足无措。
但段亦晨没有惧意,依旧淡然,他和燕天峰相距不足十丈的距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那件宝弓蕴含的能量。他不敢大意,一口黑莲大小的魂穴浮现在他眉心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段亦晨的魂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想瞧个明白,但段亦晨站在城墙上,相距太远,而魂穴周遭,又有黑雾缭绕,遮掩了其气息。
“啊!”
燕天峰拉开宝弓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他全身颤抖,连魂穴都似在抽搐,玉展弓疯狂汲取他体内魂力,源源不断,没有尽头,几个呼吸间,他的魂穴就支撑不住,消失在了眉心。
段亦晨看着燕天峰痛苦的样子,很想上前帮助他切断玉展弓的联系,但那弓上长长的灵力箭矢近距离对准自己,又不敢妄动,只得眼睁睁望着这一幕,他心中着急,喊道:“你快快闭息,切断和这弓的联系!”
燕天峰哪里还听得到段亦晨的喊叫,他的魂力几乎被抽空,玉展弓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开始吸取他精血,这一幕非常骇人,燕天峰僵直瘫倒,皮肤上渗出了血珠,他身体虽栽倒在地,但玉展弓仍是牢牢吸附在他手上,那箭矢也仍旧对准着段亦晨。
“他若是切断了与宝弓之间的联系,这支箭就冲你射来了,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倏然从半空中飘来,段亦晨吃了一惊,随后,便见得一个青衣老者飘然落在了城头,老人看上去非常精瘦,但气质威严,带了一股肃杀之意,令人心生畏惧。
“是莫家家主莫天行。”城墙下,有人认出来老人,惊讶道。
莫家同为四部氏家之一,掌管卫部,负责天掩城卫兵的部署和治安的维护。虽说管理卫兵和维护治安这等事看上去稀松平常、权力甚小,但在天掩城的街头流言里,莫家却是四部中最深不可测的一家。
传言中提到,莫家麾下统帅了一支天掩城禁军,并不像表面那样人丁稀少、行事低调,而这支禁军非常可怖,关系了天渊甚至是九州的存亡。当然,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太过荒谬,也从未有人证实过天掩城真的有这样一支禁军存在。但无论怎样,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莫家绝不简单。
四部氏家的家主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很少露面,惹来了很多人好奇的目光,但段亦晨对莫天行并不陌生,他收起魂穴,对莫天行行礼:“见过莫爷爷!”
莫天行微微点头,目光瞥向已神志不清的燕天峰,冷哼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他袖袍一挥,一股灵力涌出,包裹住了燕天峰,那灵力极为精纯,如同一汩清泉浇灌,直接将玉展弓凝聚的灵力箭矢扑灭,而后魂力又流入燕天峰体内,滋补他干涸的魂穴,令他气息迅速平稳了下来。莫天行抬手间便将紧张的局势化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无不佩服。
段亦晨躬身请求道:“莫爷爷,护城灵兽被这玉展弓给射伤了,请莫爷爷救救灵兽,接引它回来。”
莫天行叹了口气:“万物自有机缘。”突然又仰天朗声道,“本是一场福报,但若是苦苦相逼,灵兽遁走,又有谁能再将它接引回来?”
段亦晨年纪虽小,却伶俐早慧,看到莫天行说此话时并没有面对他,看向四周,便想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吗?他细细一想,竟隐隐觉得莫天行话里有话,似乎确实不是对他说的。他皱起眉头,想到先前秦乐所言,灵兽伤人事故四部迟迟没有动静,料想其中必有隐情,但苦苦思索一番,也暂时猜不到更深层的含义。
“回去问问爹爹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爹爹会不会跟我说。”他心里嘀咕,想到马上回家就能见到父亲,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这半年来,自己在天书院苦修,可攒了好多话、好多问题要向父亲请教呢。
就在段亦晨愣神的片刻,又有两人一前一后跃上了城墙,段亦晨认出了前面的那个人,不由得惊喜道:“阿来!”
“阿来来迟了,少爷,您没事吧?”
到来的两人一人奔向段亦晨,一人赶至燕家兄弟身旁,二人见到莫天行,均作揖行礼。莫天行知这二人是段家和燕家的老管家,不愿多言,转身踏空而去。
“多谢莫老出手相救,改日老爷必亲自登门道谢。”燕家来人再度鞠躬,莫天行冷淡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不必了。”
阿来拍了拍段亦晨的肩旁,瞧得他没有受伤,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又问对方道:“燕家两位少爷可还好吧?”
“劳来兄费心,小公子好手段,好本事!”
“少爷方才自天书院归来,下手不知轻重,多多包涵。”阿来抱拳道,言语中既有炫耀,又有轻视,他知道燕家曾数度在背后运作,想把两兄弟送进天书院,更故意加重天书院三个字的语气,话虽是道歉,语气倒颇为得意。
对方轻哼一声,也不多言,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场面,每次都是段亦晨手脚上占便宜而燕家兄弟又理亏,早习惯了,他收起玉展弓,搀扶起燕天峰和燕天落,瞧也不瞧一旁的常庸,便走下城墙。
“阿来,亦云呢?你怎么不带她来接我?”
段亦云是段亦晨的亲生妹妹,只有五六岁,像个瓷娃娃,很是可爱,也很黏段亦晨。
阿来笑道:“小姐在府中呢,少爷回家就能见到小姐了。”
“爹爹呢?爹爹在家里吗?”
“老爷最近事务缠身,不在府里,但少爷回来了,老爷一定很高兴,会很快赶回来见少爷的。”
“哦。”段亦晨略有些失望,又问道,“灵均姐呢?她怎么也不来接我?”
“这丫头,”阿来笑骂一声,“不知道又溜到哪里看热闹去了。少爷,她可比燕家那两兄弟还能胡闹。”